狂把冷刀子刮着人的脸。
巨石垒就的城墙上,足以三匹马在上面并排行走,因年代久远,石头表面已经被侵蚀的凹凸不平。
哗啦——哗啦——
一阵沉闷的声音从风雪中传来,那是铁链拖行在地上的声音,仿佛有恶鬼从九幽之中爬出,带来阴翳的寒凉和令人恐惧的闷响。
“孩子,孩子——”
风雪中传来压低的哭泣声,那声音如诉如慕,充满了绝望,伴随着那哗啦哗啦拖行的声音,就像是一曲风雪中的哀歌,正在往人的胸口上戳着刀子。
哗啦——
拖行的声音戛然而止,忽然就停了下来,风雪依旧剧烈的吹拂着,在空中打着旋,往人的脸上拍,可空气中却仿佛要凝固了一般,连点声音都没了。
只剩下那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他们或佝偻,或昂然,或面带绝望,或大义凛然。
“第十天了。”悠然的声音充满了嘲讽,风雪中传来了略带遗憾的声音:“穆易安还没来,看来他是真的放弃你们了。”
当——
漆黑的大刀落地,在粗粝的石头上砸出一个印子,绣了云纹的黑靴踏在城墙上,勾勒出紧绷的腿部线条,熊腰虎背,身高体壮,下巴上的络腮胡子因为风雪而被染成了青灰的颜色。
“今天从谁先开始呢?”他一手提着大刀,在那一排人身后缓缓的走动着,打量着,佝偻的老人,后背宽阔的男人,手足无措的女人,还有那懵懂无知的少年。
他的手掌落到少年的头顶:“这个怎么样……”
“你别碰他们!”田陌转过头来,瞪着他,血红的眼睛里是无边无尽的愤怒。
“呵,你有什么资格来给他们求情,很快你就和他们一样了。”
风铎一把掐住了少年郎的脖子,少年郎的脸色渐渐涨红,发紫,青筋暴突。
“风铎,你别杀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要杀就杀我!”田陌疯了般大喊。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去死,一个个的倒在你面前。”
“你这个疯子……”田陌咬着后槽牙,恨不能把风铎给一口一口的生吞了:“你不是人,你这个魔鬼!”
风铎哈哈一笑,手上用力,只听那少年的脖子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随即脑袋一歪,眼睛无力的闭上了,他一松手,少年瘫软在地,已然变作了一具尸体:“哎哟,真不好意思,刚刚力气大了点。”
“风铎!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田陌疯了一般扑向风铎,却在触碰到风铎的时候身体一紧,被身上的锁链所阻,纵然如此,他依旧疯狂的挣扎着。
田陌要疯了,他是这边城的守城将领,也是此时边城中职位最高的一个人,他本以为自己会第一个死掉,第一个殉国,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风铎竟刻意的留下了自己,他不止留下了自己,还要让自己每天眼睁睁的看着城中百姓死亡,第一天,第二天,从他的兄弟到普通的百姓,从年迈的老人到普通的垂髫孩童,从男人到女人,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见证了多少人的死亡。
城破不过十天,可他却像是经历了一辈子,乌黑的头发花白了,坚如磐石的信心被摧毁了,他从负隅顽抗到无奈妥协,再到现在的绝望。
“啊——”
铁链勒进了他的皮肤,鲜血横流,滚烫的鲜血顺着铁链滑下,然后被风雪凝结成殷红的冰珠。
“不要啊——”
噗通,噗通,一个又一个人倒了下去,当最后一个人倒下去的时候,田陌也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眼泪,只有鲜血不断的流淌着。
“他们都是无辜的,你要杀就杀我,那个主意是我出的。”
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一个小孩就骗了你,你能想出那种办法来?”
“真的是我……”田陌绝望了,最初他还盼着穆易安能过来救他们,或者朝廷的援军能早点到,可经过这十天的摧残,他已经什么都不想了,他只盼着这种绝望能快点结束,哪怕是让他死去。
“放心,我的耐心也耗尽了,明天如果他再不出现……”风铎将大刀扛在肩膀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我就屠城,以你城中百姓的鲜血来祭奠落月谷死去的英灵!”
田陌猛然抬起了头,恶狠狠的瞪着风铎,他想要破口大骂,想要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可胸口团聚着一团气,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风铎被田陌喷了一脸的鲜血,顿时气得脸色发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田陌呼吸渐渐困难,只瞪着一双牛眼,恶狠狠的瞪着风铎,像是要记住风铎的样子,来生要寻仇。
“去死!”风铎咬牙切齿。
嗖——
纯白的风雪之中,一阵破风之声袭来。
风铎猛然回身,大刀一挥,只听“叮”的一声,火光闪过,一支羽箭,已经戳进了旁边的城墙之上。
“他来了。”风铎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城墙的边缘,向下望去。
漫天风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人的痕迹。
“穆易安!”风铎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来了,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
风雪中没有声音。
北疆士兵纷纷提着弓弩凑到了城墙上,举着弓弩对准了城外,严阵以待。
漫天风雪之中,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点活物移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