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阿图柏闯入佗钵的生辰夜宴禀告王庭商队莫名消失在漠河城一事后,各部小可汗贵族头领们对一力促成往来突厥与北周边城王庭商队的千金公主宇文芳心有复杂,幸灾乐祸的、心急如焚的、迁怒怨恨的、落井下石的、冷眼坐壁上观的不一而足……
本以为陪嫁的宫女因“谋害”左夫人被大可汗当众下令刑责令千金公主没了脸面,一力促成的王庭商队又莫名消失在北周边城引发了大可汗的猜忌愤怒和一众小可汗贵族头领的指责和迁怒,处境堪忧的千金公主该是心有惶恐不安才是,甚至会躲在她华丽丽的毡房里抹泪避风头……
岂料,宇文芳非但没有心有恐惧龟缩不出,甚至第二日便明晃晃出现于人前的她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昨夜生辰宴上的种种不曾发生过一般……
有眼尖的还是发现了宇文芳眼下的淡淡青痕,然这抹青痕却生出一丝别样慵懒倦怠,非但不曾夺了其艳明如玉一张颜的风姿,甚至还着了些许缱绻,更多了几分美人韵味儿。
宇文芳在一堆侍女宫女护卫的簇拥下,堂而皇之没事人般巡视为她建造的宫室殿宇,夯墙筑屋的现场一片忙碌景象,可一股子诡异的压抑甚至悲观气息弥漫其中,更有鹰族贱奴手中劳作忙个不停,却时不时悄然觑视千金公主……
身为鹰族贱奴的他们怕啊,生怕这位令他们吃饱穿暖活成了个人样儿的仁慈的新主子就此被大可汗厌弃被人害了去……
与佗钵大可汗和陪在她身边的右夫人弱水面对面走了个正着的千金公主宇文芳忽转了个方向,似被某处起的高大宽阔已初露雄壮之姿的基台所吸引,径自信步而去,跟在侧的叶舒神色略略一怔,眼角余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目光沉沉看过来的佗钵,而后,亦目不斜视状快步跟上径直而去的宇文芳。
佗钵呆了呆:
他这是……被明晃晃的忽视了?
这两女人!
什么个意思?
这什么态度?
千金公主是真没看见他,还是有意对他视而不见?
佗钵咄咄的目光紧紧追着那一袭凤舞九天火红凤袍宫装随风摇曳生姿的身影追了去,甚至没听见身旁右夫人弱水娇滴滴的呼唤声。
“右夫人,”伺候在旁的彩儿恨恨的盯了眼宇文芳,不明白都大祸临头了,这位还得意个什么劲儿?暗暗咬了咬牙,不满道,“千金公主她也太过无礼了,目中无人视右夫人您为无物便也罢了,可怎竟连堂堂突厥大可汗也不放在眼里了?什么皇族贵女,这等轻怠不知礼仪,连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如了!”
“也不知她是否对大可汗刑责了那个小宫女池安儿心有怨怼,亦或是不满于大可汗于生辰夜宴上对她的诘责,这才目中无人视大可汗如无物?”
弱水不动声色看向佗钵,佗钵却似耳旁风过,毫无动容,知未入了佗钵心的弱水目光闪了闪,不曾出声多言,只冷冷一笑,眼角挑,睨着宇文芳的举动。
佗钵眼睁睁着神色平静目光淡淡,仪态端庄更是雍容华贵之姿的千金公主不紧不慢的走在已建起的宫室基座间,或是仔细倾听随嫁的北周那个被其指派为监造主事的“将作监”匠师禀报工期和进度情况,或是扫向正齐心合力奋力夯土的鹰族汉子,又或是驻足于各种石料木料间,细细端详,偶尔抚指滑过,末了,满意的点点头……
气定神闲的她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无论是心有忐忑的匠师们亦或是辛苦劳作的鹰族贱奴们,莫名的就此定了心神。
“禀公主,”经这些时日风吹日晒肤色泛了黑红色的主事匠师上前躬身禀道,“因宫室殿宇所用的琉璃瓦珍贵且工艺繁杂,只能采买,然需求量大北境边城等地采买不得,只得另想它法往京师等地采买,如此一来所费时日就要长了,还有,随送亲使团而来的画师和专于雕凿的匠师不过区区几人,若是雕梁画栋行彩绘勾描,这时日恐也……”
“不必,”宇文芳摆了摆手,道,“工艺复杂价高昂的琉璃瓦便不必了!塞外苦寒,不宜奢靡,青砖黑瓦,漆红梁栋足以堪配这塞外粗犷风光,至于繁复绚丽的花纹图案,尽皆取消,只漆大红色,简洁明了又端正耀眼,足矣!”
领命的匠师忙应了,转身带着一帮子人又去忙了,心下则暗自松了口气:公主气度雍容言谈举止如昔,想来发生的事尚不足以严重到令公主不安的地步,既然连公主都沉得住气,我等又何必惶惶不矣!
其它不动声色看在眼的匠人们亦心下大安,而心内惶恐落了地的鹰族贱奴们更是热火朝天干得起劲儿,当听见千金公主吩咐下去要厨下多宰杀几头黄羊,为辛苦劳作的众人多添一碗肉食时,各个咧嘴而笑,越发卯足了力干得起劲儿……
夯墙筑屋建造宫室早已成了王庭内一景,时不时有人来瞅上几眼瞧个热闹,待闻听千金公主巡视而至,甚至连大可汗也来了,许多人巴巴的赶了来欲瞧个光景,其中不乏伺候大可汗佗钵的女人们。
眼见大可汗黑着张脸,双眉深拧如沟目光沉沉若两把欲出鞘的杀人刀,知他心气不顺怒火已生的众女人踌躇不前,不敢造次,又悻悻着不愿离去,只好转过目光紧盯着千金公主宇文芳的举动。
看在眼的一众女人神色各异,心内暗自嘀咕:
怎这位还敢明晃晃的四处溜达?
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这位不是应该躲在她华丽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