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江站在电梯旁窗子边往外望出去,窗户是打开的,下一层就是楼下商场裙楼的顶,要跳下去并不是不可能。
他随手一摸,窗台上有鞋印,立即回头叫了一声,“小杨。”
杨怡君并凑过来,段寒江撇头一指,“下面。”
虽然下面就是裙楼顶,但是实际窗户下面只有一个差不多阳台的宽度,但高至少有5米余,只有一个二三十厘米高的沿,一不注意可能要跳出界,那就是三十多米的高度。
杨怡君毫不在意地随手一撑,就往窗户跳出去,稳稳地落在了平台中间。
段寒江随即收回视线,拿起对讲机说道:“包围整栋楼的外围,通知商场配合。不能让鱼游回河里!”
所有人员先去迅速,十分钟后,段寒江在楼下看到了杨怡君和嫌疑人,两人在裙楼外墙不到半米的房檐上追逐,看着就令人惊心,但那两人像跑在大路上一样,丝毫没受影响。
这种时候底下做防护已经来不及,况且也不知道两人会追到什么地方。
好在一个断层处,前面的人没能一步跨过去,杨怡君立即扑上去,对方下意识挣扎,差点两人一起掉下来。
段寒江心里一抖,隔老远听到杨怡君骂了一句脏话,接着见她一下把嫌疑人给敲晕了,一手将一个体重一百多斤的男人找一在肩上,还若无其事地翻回了楼顶。
“她是猴子?是不是本来姓孙的?”曾询眯着眼惊叹,他没出过几回外勤,所以没欣赏过杨怡君的英姿。
周愚十发不怕死地接话,“她哪有猴子可爱!分明是猩猩!”
段寒江巍然不动地拿着手机,瞟了周愚一眼,面不改色地开口:“周愚,我录音了。”
“啥!”周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段寒江。
段寒江继续面不改色地说:“前几天在宾馆开房的600——”
周愚牙都快被咬掉了,最后终于痛心疾首地回道:“不用还了。”
“我没那么过分!”段寒江在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张50,递给周愚。
周愚接过来,盯着那张绿油油的钞票说:“你还能更抠门一点吗?”
紧张了一晚上的气氛,倏然在周愚的苦笑声中终于轻松下来。
段寒江坐下去,根本没有拿笔,手抬敲着桌面,大爷一般地靠着椅背,死盯聂毅的视线,半晌没有一丁点的半点变化。
没有看把聂毅瞪出心虚来,段寒江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聂毅,你又去宾馆干什么?”
“我也是为了工作!”聂毅回答,“警察是工作,收废品也是工作。”
“那怎么那么巧,偏偏就让你遇上了命案?”
“发现尸体时是12点半多,如果我不发现,等到1点没有人去退房也会被人发现。”
“你不觉得你出现得很巧吗?”
聂毅眨了下眼,微笑着对段寒江说:“我们不是很总是很巧吗?”
段寒江没了话说,如果聂毅没有故意跟踪他,那他们这几天是挺巧的,两个基本陌生的人一天能偶遇2次,这种机率只能说巧了。
“那你看到尸体的时候,有什么感想?”段寒江连寒毛都不过似的盯着聂毅。
然而聂毅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反倒十分认真地反问他,“我看到尸体应该有什么感想?”
段寒江回想了一下他到刑侦队时,见到尸体的反应说道:“比如说紧张,恶心,或者不敢看之类的。”
聂毅摇头,“那只是一具尸体,为什么要紧张害怕?又不会跳起来!”
“一般人见到横死的尸体,这都是正常反应,为什么你没有?”
“你是说被刀砍的浑身是血,很可怕吗?你不是警察吗?还害怕?”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
“你可以不怕,我为什么要怕?”
段寒江感觉踢到了一块硬石头,他刻意敛下了眼神中的逼问,聊天般地说:“我刚开始的时候,怕过!”
“我刚开始的时候也,也怕过。”
聂毅回答得很淡然,段寒江不禁地瞪大眼,仔细地观察起对面的人,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看透。
他觉得聂毅这个人很矛盾,有时候他能在聂毅身上感受这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那一类人的危险,可有时候又觉得这个人很普通,普通得甚至有些无知。
聂毅考虑了片刻,主动地说:“其实死亡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死状有什么不同,在死亡的那一刻,他们就是死了,断了与这个世界的关系。”
段寒江蹙眉,觉得他的书白读了,完全搞不懂聂毅想说的是什么。
“真正让死人与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是活着的人,有人记得他,有人在意他,他才与这个世界有关系。如果没有那他就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比如街头无人知晓的乞丐,他死了,也就死了,若是死在某个无人的角落,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聂毅淡然地说完,望着段寒江像在等待他的评价。
段寒江不禁地倒抽了一口寒气,他干了十几年的警察,没人性的罪犯也见过不少,头一回觉得尸体和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这种话挺有道理。
不对!有屁道理!段寒江暗骂了自己一声,但是聂毅所说的情况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个世界总有光明无法照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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