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失落地回到美术教室,再没有心情去摆弄那些颜料,而是无精打采地在那里呆到解散才一个人默默收拾东西离开。
走到楼下我才想起傅雨希送我的画还放在教室里,于是转身回去拿。虽然嘴上说着不要那种东西,但这毕竟是我生日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
教室没锁门,但是也没有人在。我走回座位,从抽屉里拿出那幅画。
这大概是傅雨希送我的最后一幅画了吧。
我伤感地抚摸着光滑的纸张,把它慢慢展开,却被眼前出现的东西吓得尖叫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画纸上是用铅笔细细勾勒的无比精致的面孔,一眼就能看出是出于傅雨希之手,构图和阴影都处理得恰到其分,而那张脸却布满使人触目惊心的涂鸦和划痕。
画中的我眼睛四周被画满了鲜血和诡异的图案,脸上被美工刀之类的东西狠狠划了几下,粗鲁地留下了几笔圈叉,鼻子被涂成了黑色,嘴巴被画上了獠牙,整个面目丑陋而狰狞。
我拿出小刀试图把那些涂鸦抹去,可那是油性笔画上去的,根本就擦不掉。
这么过分的事,到底是谁干的?
脑海里闪过傅雨希的背影。难道他是气不过,所以跑回教室拿画出气?
也对,这种幼稚的做法才符合傅雨希的作风,像刚才那样好说话反而比较奇怪。
看着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画,我苦涩地笑了,他是有多讨厌我啊。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弄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任性了,总觉得傅雨希在我身边是理所当然。就算一切都改变了,还是死要面子地在他面前摆架子,就为了维持我那一点仅存的可悲的骄傲和自尊。换做是谁都会受够了吧,所以他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或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再做朋友了,因为我们都不再是当初的彼此了。
而且看到走到哪里都在散发着光芒的傅雨希,我总会格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早已变得阴沉黯淡。
为什么十年前的世界仿佛还在眼前,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失去了疼爱我的家人,失去了灿烂的笑容,失去了所有令我骄傲的资本,而今天连最后一个朋友都失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忍耐了许多天的眼泪,忍耐的许多年的委屈,终于像决堤一样喷涌出来,我再也无法控制地在安静的教室里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我隐约看见面前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是傅雨希回来了么?我抱着希望抬起头,却发现是谢安璃站在那里,一脸疑惑地地望着我:“你有周末呆在教室里哭的习惯么?”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在这里?”
“我今天值日,刚才下去丢垃圾。”
“哦。”我用手背使劲擦眼泪,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看了一眼桌子上展开的画,大概知道了我哭的原因,他低着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没那么糟糕,怎么说呢……挺可爱的。”
这个人是怎么样,说溪辰的画是垃圾,受欢迎的朱莲的画也看不上,却对被画得惨不忍睹的我的脸报以好评。是傅雨希的画功真的达到了出神入化地步,还是单纯地为了我的脸被涂鸦暗地叫好?
我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用安慰我。”
“不是安慰,”他认真地说,“我是真的觉得比真人要好看多了。”
“真是谢谢你。”我咬牙切齿地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都哭成这样了还在挖苦我。
“难道不是么,”他把画举到我的脸旁边认真对比着,“至少比你平时面无表情的样子要好多了吧。”
“对不起啊,我就是长着这么一张路人的脸。”我让他的话噎得又开始掉眼泪。
因为他说的是实情,所以我连反驳都办不到。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手伸向我:“借我笔用一下。”
我把桌子上的圆珠笔“啪”得丢给他。
他指着我画板旁边的笔槽:“我说的是这个。”
“你要干嘛?”我困惑地拿出几只笔递给他。
他没理我,接过笔之后,像翻自己的东西一样毫不客气地从旁边的包里拿出我的颜料。
“喂,你在干什么!”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刀阔斧地挤着颜料。
他居然一脸心安理得的笑容,继续快乐地挤着颜料:“反正都这样了,再画上点什么也不会更糟糕了吧。”
我简直无语了。如果你是个男生,在某个傍晚的教室里看见一个女生因为一张被毁的画而哭泣,你可以不去安慰她,也可以冷漠地走开,但一般人应该不会走到她面前嘲笑她一番之后再当着她的面继续涂鸦吧,估计连傅雨希都想不到这么妙的主意。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强的补刀高手。
心情差到了极点,我实在不想跟他吵架,于是烦躁地把头扭向一边自顾自地生着闷气,我还没有乐观到愉快地观看别人是如何在我脸上痛快地涂鸦的程度。
可是几分钟过去后我越想越气不过,就算是毁了那也是傅雨希送我的礼物,凭什么让你在上面乱涂乱画啊,最过分的那还是用我花钱买的颜料。
“喂,我说你……”我愤愤的回头瞪他,结果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用比傅雨希还快的速度上着色,笔路优美而熟练。调色盘里,已经调好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