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船在向广州驶去。
舱内,帝国陛下和文天祥仍在看那张挂图,可他们两人也都沉默无语。
高桂的脸上有着迟疑,也许是实在忍不住了,他终于开口问道:“陛下,末将不解,何以要将我禁军的动向告知哪个史格?”
身为参谋院副使的高桂,眼下的职责其实很重。在张世杰坐镇前方的情况下,尽管目前是刘师勇代总使,掌管着整个参谋院,但刘老大毕竟是水师将领,所以,禁军步军行动的所有筹划,就主要落到他身上。
事实上,对于陛下把禁军以后的总体谋划拿来作为与史格的二次论题,高桂内心里是强烈反对的。这自然是由于他认为,即使不全讲,这也很可能会泄漏军机。
然而,陛下在乱来也就算了,反正他是陛下,反正他胆子大。可竟然连文天祥这个兵部尚书也不认为有何不妥,这就真的让他无语了。
他也不是没有在事先安慰过自己:或许在这样一个“论决”当中,同样也能探听到点对方可能有的应对呢?
现在,“论”是“论”过了,别人却根本没说什么,这就愈发让他不解。
这个从不肯吃亏、喜欢占便宜的陛下,再加上个脑袋瓜子贼聪明的状元公,真的是做了一件傻事?
听了高桂的疑惑,帝国陛下与文天祥相互看了一眼。
随即由宋瑞开了口:
“高将军,陛下此次与史格的再论,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证实一事。即,是否北朝之中真的无人能知他们的军力实情?”
高桂一怔。
好么,居心叵测啊,如此之事,竟然连自己这个参谋院副使都瞒着。
但文天祥这个兵部尚书的说辞也使他愈加困惑。
宋瑞已接着解释:“自军情司设立以来,杜贵卿的首要职责之一,即为查明北朝的军力实情。”
“然而,真正的实情却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杜贵卿如何想方设法,亦或是督军司通过审讯战俘,从未能查明北朝军力的真相,更无人能得知鞑子兵的数量。甚至是一些战俘中的将领,他们也全都不知。军情司过去报给兵部、参谋院的北元军力数目,实为一种估算。”
高桂、包括边上的张德是真怔住了。因为据过去军情司所报,北朝总兵力约五十万,鞑子兵和探马赤军约二十万,其余均为汉军。可谁曾想,这其中竟然颇有不实之处。
宋瑞眼中也有了复杂之se。
“陛下认为,史格之父史天泽,曾在北朝为相。如果连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实情,那就说明,北朝不仅始终没有完全信任这些汉军将领,而且他们还在刻意地隐瞒着什么。”
高桂与张德等人忽然一震,他们一同看向了陛下。
他们的陛下却仍然不语。
东这个狡诈之徒不惜抛出参谋院的部分谋划,甚至整个帝**力的一些家底,的确只是为了从史格嘴里套一句话,或者说是证实一件事。而这件事,其实是《元史》中的如下一条记载:
“(元代)以兵籍系军机重务,汉人不阅其数。虽枢密近臣职专军旅者,惟长官一二人知之。故有国百年,而内外兵数之多寡,人莫有知之者。”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整个元代,它所拥有的总兵力是国家最高机密,整个朝廷之中,除皇帝之外,只有掌管军事的枢密院长官才能知道。汉臣、包括其它的大臣从来不可能得知。甚至到了整个王朝结束了,它仍然对世人是一个谜。
东对这个记载一直极感兴趣,因为在他的看法里面,这其中颇有蹊跷。
我们说,蒙古帝国在军力上的极盛,应当是在成吉思汗时期。这时候的草原大漠已经被他混一,而部民中的男子,全成为了他这个大汗的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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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帝国的“兵牧合一”,从兵制上讲,其实比汉、唐更严酷。《元史》中的记载是:
“若夫军士,则初有蒙古军、探马赤军。蒙古军皆国人,探马赤军则诸部族也。其法,家有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无众寡尽签为兵。十人为一牌,设牌头,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孩幼稍长,又籍之,曰渐丁军。”
用后世的话来解释,则是:草原之民中的男子,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以十人为一编组,全都为兵。平ri放牧,战时则上马战斗。
以这个时代中原百姓生活相对之稳定,“人生七十古来稀”,而当草原之民男子中的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无论多寡,全都需要服兵役时,说他们一生死在兵役之上,并不夸张。甚至男孩仍年幼时,就注定了这个命运,因为他们已经被编为了“渐丁军”。
如果凭上述记载来推断,在草原上拉一支十几万,甚至是二、三十万人的大军并不难。《汉书》上就曾确切记载,当时的匈奴有“控弦之士三十余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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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在于,成吉思汗临死前,他留下来的本部之兵不满十三万人(“太祖临崩,部兵十二万九千人,……”)。
在东私下里的判断中,蒙古帝国最盛时所拥有的草原之兵,即使加上后来扩张中部族的吞并,恐怕总数上也不会超过二十万。
因为撇开人口本身的稀少不讲,单从人的寿命来看,这时代游牧民族的生存、医疗条件之差,已经决定了他们的人均寿命不可能高出中原百姓,就是婴儿的出生率、存活率也低。
这实际上就是游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