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沉默了一会儿,道,“是胥食其,是他率先提出册封太女以代太子。”
“第一位附议之人可是国后?”萧琅紧跟着问他。
“非也。”容宣话头一顿,似是有些疑惑与不确定,“是……龙非小将军。”
怎会是龙非?
萧琅又敲门,想要进屋与容宣详谈,孰料对方竟是一口回绝,她又问要不要一起去街上转转,容宣亦是干脆利落地拒绝。
“你这人倒是奇怪,”萧琅没好气地拍了拍门,“早些时候喊你去你还答应来着,现在你又不去了,你是不是食言而肥!”
屋中无人应答,正当萧琅准备离开时却听容宣声音喑哑地缓缓说道,“夫子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从前是我无礼放纵,此后必会严于律己,克己复礼……”
萧琅心里觉得奇怪,此人何时变得如此古板?
但再一思忖又不觉有异,容宣本就是儒家学生出身,儒家钻研古礼,毕生追求便是光复礼乐大制,他这般守礼恰好是对儒学的尊崇,紫微宫坚守仁义礼于天下苍生来说确实是件好事,应当支持才是。
只是过分遵守古礼又未免拘泥,容宣还年轻,又非儒学修士,他可不能像孔芳先生那般故步自封,改日还得再提点一番。
萧琅遂不再劝说容宣,只笑嘻嘻地说,“你且守着这礼罢,我却是要上街去了,改日我再来找你。”
说罢,她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此处。
听见外面的声音远了,掐在脖颈上的手渐渐松开,有人幽幽笑道,“汝做得很好,汝需谨记,汝乃天定紫微宫而非谈情说爱的俗世男子,我希望未来的日子里汝会言出必行,否则,紫微垣可要换人咯……”
容宣踉跄倒退几步,倚在柱上艰难地喘息着,他双眼紧盯着眼前之人,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你简直是妖邪之辈!”
“我本妖邪心,奈何圣人皮。”那人轻浮地一挑眉,伸手挑了一下容宣的下颌,轻笑着化作轻烟消失在他眼前。
容宣将手边的铜盘狠狠掷向轻烟消散处,触地发出一声巨响,他恶之欲啖其血肉,然又无可奈何。
萧琅回到自己的院子取了伞便从后门出府往街上去了,此时天色已近黄昏,街上三三两两点了些灯,携手并肩的彩衣男女摩肩接踵,很是热闹。
容宣不肯随她来,萧琅在街上转了几圈自觉无甚意思,得有个人与她一起说说话才好。
她站在一家茶肆屋檐下左思右想,忽然发现自己在伊邑认识的人不少却并无朋友,一时竟想不出一个可以交好玩乐的闺中密友,着实可怜。
茶肆小二见她在门口站了许久,遂上前招呼她进大堂坐坐。萧琅摸了摸袖袋,记得自己好像带钱袋了却没有摸到,只好摊手说了句“没钱,不去”便提伞走了,那小二在背后嫌弃地骂了两句。
转过这条街前方忽然热闹起来,行人纷纷涌向一处酒肆。
只见那酒肆前搭了高台,台上左右点了连枝灯,照得此处通明,丈高的木架上高低错落地挂着大小不一的绢花,一朵赤色花高高悬于顶端,不知欲作何用。
台下已围了好些人,萧琅抱着伞挤进去,耳边不断传来谩骂的字眼。她在人群里踮起脚,好不容易才从缝隙里瞧见高台前的场面,尚未来得及看清便被人挤到了一旁。
萧琅很是窝火地四下打量着,不曾想附近房上、架上乃至酒肆二楼竟满满当当都是人,她被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趁旁人不注意时,她化作轻烟一下挤开人群蹿到最前面去,虽有人骂骂咧咧却并未察觉异样。
高台前有人在表演,三四名男子并一位阿姑。
靠近人群的麻衣男子一手提着个光泽偏暗的黄色圆形器物,一手拿着个圆头的小槌,两物相击发出“铛铛铛”的声音,极为清脆响亮。
“这是何物?”萧琅转过头去问身旁站着的人,那人答曰“是铜锣,南边卫地传来的物件儿,稀奇得很”,她好奇地看着铜锣,觉得颇有意思。
铜锣响过之后,红衣裳的阿姑攀上台前矮架,两边木架中间拉着一条麻绳,离地丈余,绷得笔直,阿姑行走其上如履平地,随着铜锣的响声在麻绳上做出眼花缭乱的动作,人群发出阵阵呼声。
又一男子立于架下,将手中盛满水的陶罐递给红衣阿姑,阿姑接过来顶在头上继续舞蹈,罐子稳稳当当,一滴水都未曾溅出。
待阿姑摆出动作,萧琅惊奇地随众人拍手叫好,心中不禁感叹红衣阿姑武艺着实精妙。
又有一男子在架旁耍兵器,刀枪剑矛,吴钩蛇鞭,动作充满力道,一招一式皆能换来人群声声欢呼。
不消半个时辰左右表演就已结束,敲锣的男子将手中铜锣翻转,当作食案一般捧在手中在人群前走了一圈,便是要打赏的意思,不多时铜锣上已是堆了一层形状各异的钱币。
萧琅尴尬地摸着袖袋,眼看对方马上便要走到跟前她才从某个角落里摸出了一枚燕国小布币,在旁人鄙视的眼神中放到了铜锣上。
燕国小布币是列国当中最不值钱的货币,看她这般“小气”的模样身后立刻有人小声嘲讽她“没钱还敢站到最前头”,萧琅红着脸硬是装作没有听见,偏不给他腾地方!
待杂耍伶人离开,酒肆老板便登台宣布今日的活动。
那架上红花原是为嫁女做准备,绢花会不断移动,男子需站在架下开弓射中架上红花才算数,一小朵算得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