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静飘着雨,临近清明,总是阴雨绵绵。
夜已深,诸葛长风房中的油灯依旧亮着,偶尔从窗户吹来一阵寒风,火焰便一阵惊慌,似灭未灭的扭动着,终于风过之后,好不容易稳了下来。
诸葛长风静静的坐在桌前已经两个时辰,刚刚几近吹灭的灯火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半点思绪,他握着掌中的茶杯发着呆,杯中的茶早就凉了,杯上残留的不过是他掌心焐热的体温。
连他自己肯定也不会相信,林四娘的死他竟是如此难以释怀。
与她只是有数面之缘,要说交情深厚,实在谈不上。
论理来说,她几乎差点要了自己性命,可就是对这样一个本该仇恨之人,他却于心不忍。
她的遭遇犹如他感同身受一般,她对丈夫的情义,对孩子的不舍,他都深有感触。
生逢乱世,像他这样失亲的孤儿比比皆是,像他这样寻亲之人依旧大有人在,就在林四娘弥留之时,他甚至都有种错觉,自己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子……
想到此处,诸葛长风更是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砰”的一声,索性将茶杯用力一放,站起身来来回踱着。
……
这日,天未亮尽,司竹空的房门便传来清脆的敲门声。
“进来!”,直到房中的应声,荆防才推门而入。
“禀圣尊,清明祭礼巡防已全全妥善,我是否依照门规封锁门中各通道?”司竹空早就养成鸡鸣三遍起床的习惯,只因时间尚早,他便盘了腿打坐。
荆防这一来,司竹空方睁开眼来,穿了鞋子下了床“清明已至,该备的祭祀备好便可,至于封锁门中各通道,是祖上留下的规矩,以免祭祀中流入生气,误了祭祀的虔诚怠慢了列祖列宗。既然规矩如此,你便如往年一般,传令下去,任何弟子不得出入门中”。
司竹空道完便走到桌前,满上茶杯,正欲饮,余光一瞥,瞧见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的荆防“怎地,还有何事?”。
荆防低着头,支支吾吾不愿啃声,微微握拳的两掌不自然的捏紧又张开,张开又捏紧,直到掌中毛毛汗出。
司竹空放下杯盏,看着面前的属下,神色格外严肃“有事但说无妨!”。
司竹空这一逼问,荆防反倒勇敢多许,他抬起头来,直直看着面前的男子,问道“圣尊此番下山可还顺利?”。
司竹空迟疑了一会,没作任何回应,直到脸上的神色缓和若初,他转过身去,背对着荆防轻轻点了点头。
“圣尊若还下山,请带上属下,您只要吩咐一声,肝脑涂地也义不容辞,只是,别再留我一人”眼下,荆防的声音高了些许,言里语中,隐隐藏着丝丝埋怨之意。
荆防情绪突然转变,让司竹空措手不及,他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荆防,眼里不禁流露出陌生之色。
“自从季海川他们四人来到,您就像变了个样一般,先前无论鞍前马后,您有何事必定吩咐于我。可是现在,您行事隐匿不说,于我更是不再差遣”
荆防拧起劲来,犹如失宠的孩子一般,自顾倾吐自己的委屈,早已把对方的身份地位忘至九天云外。
说罢,未等司竹空作出回应,便气未消尽的离门而去。
荆防这一举动着实让司竹空摸不着头脑,荆防跟随他三年来,向来做事谨慎,对自己的言行更是严加管教。
今日,冷不丁朝着他怨上几句,硬是半天未反应过来,直到荆防离去好一刻,司竹空方才轻轻摇了摇头。
……
“雨儿,快走、走啊!!走——”雨幕时如牛毛,时如蚕丝,又时如断线串珠。
“长须伯伯——长须伯伯——”隔着变换多端的雨幕,谷雨撕心裂肺呼唤着。
雨幕对面断头台上,被绑着的男人,始终不为所动,吊在绑架上一动不动,任凭谷雨怎般哀求,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长须伯伯——”谷雨惊喊出声,从床上弹坐起来。
她鬓角额头,发丝已被汗水浸湿,大颗大颗汗珠一直往下滴,结成湿尽的线股,顺着面颊流进脖间。
谷雨小心翼翼环顾着四周,惊魂未定的紧了紧怀中半褪的棉被。
“原来,只是个梦……”谷雨安慰着自己,移目望向窗外,天已经亮了,隐隐能听见雨打瓦片的声音。
“又是清明?!”谷雨对着窗户叹了口气,不踏实的一夜,这一觉着实比醒着更加疲倦。
谷雨掀开棉被,穿了鞋子下了地,站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亦没有嘈杂之声,她却入了神……
……
“雨儿,看看、看看,长须伯伯带什么来了!!”未见人影,却先闻其声。
语音刚落,一个留着长须的男人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手中托着用菜叶包裹的东西,笑呵呵朝着桌前的谷雨和男人走来。
“这是什么?!”谷雨一脸好奇的扶住被唤作“长须伯伯”的手臂,两只灵眸在他手中流转,薄唇轻抿便陷出一对深深的梨涡。
“看!!”他逗趣的猛然打开菜叶,如获至宝的欣喜。
“中原人叫它清明饭,是用糯米掺了艾草和清明菜做的,只有清明节才吃得到,这可是我们踏入中原过的第一个节,意义非凡!来,赶紧闻闻看正香着哩”道完,长须老人托起清明饭凑近谷雨鼻翼旁。
谷雨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道“哇!真的好香……长须伯伯——快给我嘛!!”
谷雨歪着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