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星歌不说话,纳兰静渊往前凑了凑:“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你还打算自己走吗?”
沉默了片刻,闻星歌忽而轻笑一声,偏过头去看纳兰静渊,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我们的小皇孙这么招人喜欢,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只要我活着。”
闻星歌虽脸上带着笑意,但她却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对着纳兰静渊许下了承诺。
这是闻星歌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对别人许下的第一个承诺,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某种情绪到了,自然而然就说了那样的话,她想,如果要自己亲眼看着这孩子受苦,她该是也会疼的。
纳兰静渊显然没想到女王殿下会对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他竟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做如何反应,明明,明明这人说过,快要到皇城就要跟他分道扬镳的,眼下却又如此许诺他,难道说,女王殿下终于肯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想通了?
想通?闻星歌该想通什么呢?难道该想通她的到来只是为了这里的生灵,然后再彻底失去自己吗?不,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过,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她说过了,她是她,林木女王是林木女王,她之所以会对小孩儿许诺,也只是因为他是纳兰静渊,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与旁的东西,没有半点关系。
眼见着小孩儿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闻星歌的心愈发柔软也愈发坚硬起来,如果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就让她如愿以偿把这个小可爱弟弟一直守护下去吧。
闻星歌的脸在篝火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纳兰静渊怔怔地瞧着她的侧脸轮廓,一时没忍住,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殿下,你想清楚了?”
闻星歌笑了笑,不予回答:“好啦,我们来商量眼下该怎么办吧。”
纳兰静渊点点头,神情慎重起来:“皇城是肯定暂时不能回去的,我们也不能贸然下山,否则很危险,这小丫头不是说新箩大人受了重伤下落不明吗?不如我们去找新箩大人吧,只要找到他,总还有希望的。”
“可是,天下这么大,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新箩大人?”
纳兰静渊拧了一回眉:“我知道有个地方,但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能在那找到新箩大人,所以,我们只能试一试,不能抱太大希望。”
翌日。
屡屡晨曦挂在山洞外的青藤上,温暖而安谧,如果不是知道山下发生了那样惨烈的事情,这该是个很好的清晨。
纳兰静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一双眼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有些红,但他的精神却出奇的好,闻星歌有些担忧他,她知道,纳兰静渊这是靠他心里那股想要找到新箩重回皇城寻找亲人的力气在强撑着他,如果没有这个念头,纳兰静渊该是早就倒下了。
简单的裹腹后,纳兰静渊独自一人出了山洞,他站在山顶上遥遥的看着皇城的方向,他问自己后悔吗?为当初偷偷跑出来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后悔吗?
他想,他是后悔的。
兽王会将皇城的人族如何处理呢?会羞辱杀了他们还是奴役他们?此生他还能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吗?
从前纳兰静渊其实是有些埋怨自己爹娘的,他总觉得,爹,对于他这个未曾让家族光耀门楣又胆小如鼠还不听话的小儿子鲜少过问,更多的时候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做了什么好的还是坏的,他们好像都不关心,只要他没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爹娘永远都不会像责备大哥二哥那样管教他,只跟他说,就算他碌碌无为一辈子,爹娘也会养着他。
那时候纳兰静渊不懂,只以为爹娘认定他这个小儿子是无用的,所以他们不在乎他,不期望他,哪有男孩子让爹娘养一辈子的呢?难道他在他们眼里就如此没用吗?
后来,夫子无意间知道了纳兰静渊这样的心思,他教导他说:“你爹娘并非不疼爱你,反而恰恰是极其疼爱你。每个人生来就不同,你大哥二哥天生体魄强壮,英武不凡,所以你爹娘将家族的荣耀放在了他们身上,而你却体弱多病,胆子又小,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放任你这个最小的儿子可以心无大志,可以永远像个孩子一样长不大,可以永远赖在他们身边一辈子,只要你过得开心快乐,他们就满足了。”
彼时纳兰静渊并不懂得先生所说的话,他只知道爹娘反正是偏心的,但自从出了皇城后,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自己从前在家中的一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爱生病,有一年冬天他发了高烧,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是爹娘衣不懈带的守了他三天,他醒来的时候娘亲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哭着叫他渊儿
想起皇城里种种,纳兰静渊一时心绪难平,他眼眶发红,鼻尖泛酸,胸口堵着一团东西亟待发泄,以后,以后他还能见到爹娘吗?还能见到夫子吗?家园已经没了,还回得去吗?
闻星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纳兰静渊身后,她看着小孩儿略显单薄的背影没有言语。
依着纳兰静渊的意思,闻星歌不得不带上了红衣小姑娘一起上路,皇城是不能去了,纳兰静渊说要带闻星歌去找新箩大人。
第二天傍晚。
三个人在须弥山十里之外的雾湖胆战心惊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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