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头抬起头来,看着年轻同伴的目光里有一丝同情:“我明白你的感觉,这些人和战场上杀的那些人不同。战场上我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我杀他们是心安理得。但这些可怜人只是要有口吃的,要活下去……。”那旗头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空气变得沉重起来。
衡州城外的十余万流民并非是完全没有组织的,他们依照乡里、宗族结成了人数或多或少的百余个小团体,杂乱无章的分布在城外各个村落中。这些村落本来的主人多半已经逃入衡州城内,只有极少数来不及逃走的则被这些流民所杀死。只有极少数地形险要,防御坚固的坞壁才能逃脱这场劫难,城东宋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这宋家庄位于城东的清泉岗上,离州城越有四十里,因为岗上有清泉数眼,可灌田数千顷,是以从去年冬天开始的那场大旱并没有影响村中的居民。这宋家庄中有七成皆为宋氏宗族,本就颇为团结,其中的宋家二郎更是湖南黑道上有名的大豪,家中豢养的宾客便有近千人,自唐末动乱时便结寨而居,若是官府势力大的时候,也就将两税缴纳上去,而官府之命不入庄中,此番饥民包围衡州,攻了两次庄子,都被打退了,那庄主又送了百余石粮食给数伙饥民,便也不再有人围攻,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局面。
宋家庄大堂,一个黑脸胖子坐在首座,两厢里坐了十余条面带饥色的汉子。那黑脸胖子虽然是个五短身材,但一对眸子却明亮之极,顾盼之间颇有威势,正是当日途径商锦忠的那个神秘的宋掌柜,也是这宋家庄的主人——宋二郎。这宋二郎满脸堆满了笑容道:“这些日子凭诸位关照,约束族人,使得宋家庄上下田宅平安,宋某这里先谢过各位了!”说到这里,宋二郎站起身来,对堂上众人做了个团圆揖。
原来堂上这十余条汉子都是衡州城外流民的领袖,宋二郎这些日子软硬兼施,也让他们看出了自己的手段,前几日突然说这天是自己生辰,邀这些人来喝杯水酒。这些人也或多或少的吃过宋二郎的好处,也知道他的厉害,得了邀请,大部分便也都来了。此时见宋二郎如此多礼,赶忙纷纷起身还礼,其中年岁最大的那个笑道:“宋庄主多礼了,本来按说今日是宋庄主的寿辰,我们不应该空手来的,只是现在大伙儿逃荒出来,手头上实在没有可以送的出手的!”
“莫说了,莫说了!”宋二郎摆了摆手,笑道:“列位今日来,宋某便是足承盛情了,哪里还敢要什么礼物。这等年月里,又哪里能开心的办个寿辰,其实也是请列位来,一起喝杯水酒,能快活一日,暂时忘却了外间那些惨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