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辰时将至,该是每日天帝与仙官们议事的时辰了。
邝露已备好需要用到的文牒,送至璇玑宫外,刚听闻宫内有言语声就知道是彦佑来了。璇玑宫本就安静寂寥,润玉做了天帝之后更是人人敬畏三分,能无视地位礼数与天帝频频来往的,只有彦佑一人。虽然天帝不说,但是邝露知道天帝将彦佑视作兄弟好友,每次彦佑来时,天帝都会放下平日的淡漠,多几分亲和愉悦。
她不忍心打断他这少有的轻松时光,于是在院内石凳上静坐等候。直到听见璇玑宫门开门声,立刻捧着文牒迎向门口。
开门的刹那,邝露看到天帝穿着一件自己从未见过的龙袍,不禁呼吸一滞。平日天帝虽也着龙袍,却没有一件比得上这件华美:一袭白袍,龙纹广袖,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从头到脚竟没有针脚缝合的痕迹,裁剪宛如天成,正贴合天帝的挺拔身姿,白的纤尘不染,竟比上好的绸缎光泽更甚,和头上白玉螭龙簪交相辉映,万字花纹的金色滚边隐隐金光流转,前襟两边各有一条金线绣制的龙图腾,爪牙逼真呼之欲出,下摆上祥云数朵,衬的天帝威严华贵,气质凌云。
“蛟龙在天”,邝露心中默叹。
“咳————今日的文牒都准备好了么?”邝露痴痴看了太久,看的堂堂天帝略有些莫名的心虚。
“啊……回陛下,准备好了。”她慌乱的收回目光,将文牒递交给他,然后低下头,听着他翻动纸张的声音,感到脸上有些发烧,暗自责怪自己方才失态。
彦佑不知何时已飘至院内,无声息的来到邝露身边,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切,得意出声:“怎样,我送的龙袍,是不是非比寻常?”
邝露莞尔:“原来是彦佑君送的,确实不寻常,想来一定也是彦佑君强迫天帝陛下穿上的吧,陛下本身向来素雅,不爱穿的华丽”,彦佑为人随性,邝露不与他多加礼节,只是毕竟是天帝好友,直呼其名也不妥,于是一向称他“彦佑君”。
听出邝露语气中的赞许,彦佑更是得意,下巴一抬提高声调:“那是自然,我不仅擅长品鉴美人,画出《六界美人图谱》,其他眼光也是一流的。比如你这对耳坠,我一看就知不是凡品,不知仙子是从何处得来的呀?”
邝露知道他是故意来问,不过照样款款回应:“这耳坠虽是陛下体恤小仙,过节时的赏赐,但邝露知道这是彦佑君寻来献给陛下的,邝露这厢谢过了。”
“原来是天帝陛下赏赐!”彦佑“恍然大悟”,又装作迷惑不解的样子:“不过我给他时,明明白白的说过,让他送给心仪的仙子?难道……?”
“彦佑!”润玉打断他。
“邝露,我先去议事了,你招待一下彦佑。他爱嬉闹,说的话你不必当真。”
“是,邝露明白。”邝露垂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天帝飘忽走远,邝露有些戚戚然:“彦佑君,你明知陛下不过是随手赏赐,别无它意,何必要开这样的玩笑呢。”
“他呀,早就不是美玉一段,而是石墙一堵,需要人来点化一下。”彦佑摇头晃脑转向邝露。
邝露是太巳真人之女,虽不是倾城倾国色,却自有其娇憨可爱之处,这些年辅佐天帝,心无杂念,机巧聪慧从未出错,如今退去小女儿的莽撞稚嫩,多了分沉静温婉,任谁见到也忍不住赞美几分。
“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彦佑看她娥眉轻蹙,将言而未语,神态楚楚动人,眼神一转,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右手抬起又变出一件衣裳来:“邝露仙子,我这有一件上好的霞影烟罗裙,我看你穿上甚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