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位沉沉睡去的黑衣青年,怀揣着辨识度极高的“无私铁面”,想来必定是法宗弟子。而他身旁又依偎着一个甚至连胎记都跟五仙教药师林子晴一模一样的东仙源弟子——这究竟是一种怎么样奇怪的组合,又怎么会结伴出现在西仙源?
令人遗憾的是,搜身并没有发现任何有效线索,而陷入昏睡的人也无法开口说话,为今之计也只有暂时将二人留在原地,继续向前探索。
“你也知道法宗铁面?”走了两步,凤章君突然向练朱弦发问。
练朱弦理所当然地点头:“无面之师、无命之军——天下修士还有谁不知道法宗?况且他们偶尔还会管闲事管到南诏的地盘上来,实在烦得很。”
见他一脸不爽,凤章君难得又多问一句:“莫非法宗也抓捕过你们的人?”
“那倒没有。可是法宗在我教内部安插眼线,不仅干扰了几次行动,甚至还强行夺走过我们抓捕的大焱人贩,当时差点儿打起来。”
说到这里练朱弦顿了一顿,略带挑衅地反问:“怎么,难道法宗连你们堂堂云苍的人都敢抓?”
“的确是抓过几个。”凤章君倒也并不讳言,“云苍虽然门规严格,却向来主张‘法亦容情’,而法宗则严格恪守千年不变的教条。两家虽然尽量井水不犯河水,却也难免会产生分歧。”
凤章君轻描淡写,可练朱弦却在心里咋舌:这云苍派分明就已经够死板、够麻木、够冷血的了,凤章君居然还能在法宗面前自称“法亦容情”?这可真是“全靠同行衬托”了。
想到这里,他又问凤章君:“话说我一直不太明白。寻常门派总是只有一个魁首,可法宗内部却往往同时拥有两个首领。它和大焱朝廷又究竟是什么关系?”
凤章君道:“你所谓的那两个首领,一个叫‘督主’,听这名字便知道过去曾由宦官把持,代表了大焱朝堂的势力;而另一个则叫‘宗主’,也被称为大焱‘国师’,他才是真正统帅法宗阴阳两军的首领。至于法宗,说白了就是一支表面上司天地祭祀之事,实际却依靠朝廷财力支持,监督监视修士动向的特殊军队。”
“依靠朝廷的财力?”练朱弦捕捉到了他微妙的措辞,“为什么不直接说法宗效忠的是朝廷?”
“因为法宗真正效忠的并不是大焱,也不是中原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个政权。”凤章君伸手指了指天,“法宗与西仙源一样,都是受命于天。所以包括云苍在内的各大门派,都对法宗存有一份尊重之心。”
“法宗受命于天?”练朱弦旋即提出了疑惑,“可是法宗反倒没有参与两百年前的五仙谷浩劫!”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
凤章君道出了各中因由:“两百年前的法宗,正深陷于祓除宦官势力的内部斗争、自顾不暇。而如今的法宗宗主,差不多也是那段时间加入的法宗。”
“你是说那个妙玄子吧。”就连练朱弦也知道此人大名,“听说是个实力极为强大、个性却阴毒残忍的人,在中原树了不少仇家,每年都要被行刺十几二十次。”
“……你听谁说的十几二十次。”凤章君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好歹也是五仙教的护法,别信江湖上那些说书人的鬼话。”
“你知道那你说啊。”练朱弦与他抬杠,“我一个南诏人,知道的少了又怎么样?”
“……”凤章君反而不理他了。
———
离开八角凉亭之后,凤章君的脚步越来越快,转眼就超出了练朱弦五六步之遥。
他领着练朱弦来到一处湖边,走上九曲桥。只见前方的湖心小岛上生长着一株高大遒劲的梨花树,树下有一处别致宅院,堆雪似地寂静着。
练朱弦跟着凤章君上了岛,转到宅院正门前。只见宅门半掩,一位看起来六七岁的女童倚在门边酣睡,手边掉着个半满的竹篓,里面全都是梨花的花瓣。
二人迈过门槛步入庭院,那株老梨花树就生长在前院里,满树浓云般的花朵,时不时地落下几瓣,在地上铺出一片银光丝毯。
凤章君放慢脚步,左右观察了两下,又迅速朝着树下走去。
这时练朱弦也看清楚了,树下有一副玉石桌凳,一位巫女正静静俯趴在桌上,身上覆了厚厚的一层梨花花瓣。
虽然这一路上也免不了胡思乱想,可真正到了这步,练朱弦还是免不了心里咯噔一声。
他默默地咽下一口发酸的唾沫,告诫自己必须稳住,一边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巫女的脸上瞟去。
那是一位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美貌妇人,臻首娥眉,美丽端庄。再看她的衣装发饰,也要比这一路上所见过的其他巫女更为华贵,想来应当也算是西仙源里有些身份的人物。
不愿忐忑下去,练朱弦直接发问:“她……是你的友人?”
可是凤章君的答案却超过了练朱弦的设想。
他回应道:“这是我妹妹的女儿,也算我如今唯二的血亲之一。”
妹妹的女儿,那岂不就是外甥女?眼前这位看上去比凤章君还要“成熟”的女性,竟是他的外甥女?
练朱弦又一次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了修真界的可怕之处。
他恍惚回忆起来,好像凤章君的确还有一双弟妹。可自从当年柳泉事件之后,这一双弟妹全都跟着凤章君一起下落不明。十年之后,凤章君重归云苍,他的注意力也就跟着去了云苍,并未再关注过那两个孩子的事。
一晃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