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街吃鸡实在有些奇怪,可是拿都拿出来了,不意思意思吃点儿,好像有点对不起凤章君的“一番好意”。
于是练朱弦还是将油纸包小心摊开,露出里面包裹着的整只仔鸡。淡黄色的鸡肉已经闷得酥软,还带着一阵扑鼻的酒香。
没有更加文雅的办法,他直接伸手撕下一块鸡肉送入口中。鸡肉入口即化、齿颊留香。他默默地在心里称赞,紧接着又撕了一块。
可是这一次,他刚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凤章君的目光。
不食人间烟火的云苍首座并没有明说什么,可是一双眼神却似乎透露出了更多。
“……”
鬼使神差地,练朱弦将手里的鸡肉送到了他的面前。
凤章君看了看那主动伸到自己面前来的修长五指,以及指尖捏着的那一绺鲜嫩的鸡肉。像是不想要弄脏自己的手,他竟直接俯身下来,张嘴将鸡肉衔走了。
“……嚯!”
燕英正咬着一颗糖葫芦,扭过来冷不丁地看见这一幕,又飞快地把头别了过去,还顺便一把拽住了李天权往前面拖。
练朱弦更是被凤章君这个突然的举动给吓住了,好半天忘了缩手,就这么看着凤章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鸡肉,然后喉结起伏,吞咽下肚。
“好吃。”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凤章君重新看向练朱弦,竟像是在诉说着别的事情。
练朱弦心里一酥,暗骂一声“无形勾引最为要命”,方才赶紧收回手去,装作若无其事。
——
小街的尽头是一个十字路口,街心居然还有人杂耍卖艺。燕英领着众人过去凑热闹,练朱弦刚挤过去就听见了一阵尖锐的鹰啸之声。
四周的围观者悚然倒退了几步,只见圆心中央的空地上,一只褐黑色大鸟停在卖艺人的肩膀上,张开硕大双翅,作耀武扬威状。
只听那卖艺人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为列位看官朗声介绍,他肩头的这只兀鹫乃是西域番僧至宝。
西域有人死天葬的习俗,这只兀鹫自小便以尸肉为食,通晓灵性。此鸟今年已是百岁高寿,能在天上与人间往返,倒是比那东仙源里的修仙弟子们更加来去自如。
说到这里,看客们发出了一阵无恶意的哄笑。人群之中除去练朱弦等四人之外,还夹杂着几个黄衣的东仙源弟子,倒也没有半点愠色,反而乐呵呵地听卖艺人调侃。
燕英也故意戳了戳李天权的胳膊:“你看,那只鸟都比你大!”
李天权哼了一声,不理他。
哄闹间,卖艺人取出一条带着铃铛的长绳,将一端交由兀鹫衔在嘴里。紧接着抬手示意兀鹫振翅起飞。
只听一阵银铃摇曳,那兀鹫就叼着长绳飞向高空,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兀鹫消失之后,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那根直直竖立着的长绳上面。铃声还在继续,地面上盘积的绳索不断上升,很快就到了尽头。
这时,卖艺人对着天空打了一个唿哨,铃声顿时停止,绳索也不再上升。
场面顿时变得诡谲起来。
围观之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说就算兀鹫在高空盘旋,绳索也不可能一动不动,铃铛更不会一声不响,其中必定有诈。
那卖艺人见悬念做得差不多了,又打一声唿哨。只听高空传来一声鸟叫,紧接着那只兀鹫竟猛地俯冲下来!
围观人群又不自主地向后躲闪,然而那兀鹫却无比精准地停在了卖艺人的肩膀上。
短暂的惊愕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绳子上——天上没有了兀鹫,可那绳索竟依旧直挺挺地挂在半空中。
“法术?”练朱弦愕然,“不是说城里不许用法术的么?”
“这并不是法术喔。”回答他的是燕英,“这是江南一带著名的绳术,戏法的一种,和花瓶女、砍头术都差不多。”
说话间,只见卖艺人走到绳索跟前,竟双手攀住绳索开始向上攀爬。只听铃声摇曳,不过一忽儿工夫,人就已经沿着绳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紧接着,只见绳索竟开始一点点地上升,就像卖艺人正在天上收绳。
没过多久,铃声远去、绳索也完全消失了,紧接着天上却落下了大朵大朵的鲜花,落在人群之中。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然而李天权却极煞风景地来了一句:“那人就这么走了?家当也不要了,赏钱也不讨了?”
话音刚落,只听半空中又是一声长啸——刚才与卖艺人一同高飞而去的兀鹫去而复返。它朝着人群俯冲而来,爪子上还提着一个小小的藤篮,显然是来讨赏钱。
围观众人会意,纷纷慷慨解囊。掏出的却不是金银铜板,而是一枚枚雪白的贝壳。
那兀鹫缓缓低飞了几圈,经过燕飞面前的时候,燕飞也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枚贝壳。他正打算投掷,却冷不丁地听那兀鹫又发出一声长啸,竟丢掉了竹篮,猛地掉头朝向人堆里冲去——!
平地生波,围观的人群瞬间大乱。练朱弦朝着兀鹫攻击的方向望去,重重人影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的斗篷客。
是“那个人”?!
心里头咯噔一下,练朱弦已经迈开脚步。而他身旁的凤章君也紧随其后。
兀鹫果然是冲着斗篷客而去的,扑扇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利爪抓向那黑漆漆的斗篷。斗篷客往后退两步,伸出手来抵抗,挣扎间将斗篷掀落,露出了满头的乌发。
……不,这并不是那个斗篷怪客。
从希望变成失望仅仅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