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蜒毕竟还是被捉了回来。

他被毫无意外地狠狠揍了一顿,如同垃圾似的,被装进一口破烂的麻袋里面,由几个匪徒来回踢打。

为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那些匪徒还命令其他孩子们上来收拾善后,将血肉模糊的阿蜒从麻袋里一点点地掏挖出来。

而当蛮子硬生生地将一颗尚未松动的乳牙从阿蜒口中拔下来的时候,不止是阿蜒疼得脸色发白,险些被口中涌出的鲜血呛到,那些孩子们也吓得战战发抖、哭声一片。

但是毕竟,匪徒们并没有要了阿蜒的性命。

凤章君原本以为,这是因为那些匪徒还想要继续将阿蜒贩卖出去;然而事实真相却并非如此。

阿蜒的伤势十分严重,光骨折就有几处,皮开肉绽更是不计其数。被抬回到僧寮之后的当天夜里,他就开始发烧,躺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

孩子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轮流用打来的井水为他擦身,并用嚼烂的药草敷在伤口上,期待能够起效。

也许是孩子的生命力比成年人更为顽强,又或许是日常的那一丁点儿入门修行护住了阿蜒的心脉,一夜高烧之后,他的情况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第二天烧褪之后就恢复了神志。

白天,别的孩子们都有繁重的工作需要完成。年纪略小的阿晴独自担负起了照料阿蜒的责任,倒也做得有模有样。

重伤之后的阿蜒,比平日里更加的安静沉默了,仿佛一夕之间又长大了几岁。而凤章君也能看得出来,阿蜒眼中那明亮的光亮正在消失,眼瞳深黯的、仿佛正在坠入看不到阳光的深井之中。

而能够拯救他的那个奇迹,似乎还远远没有来到。

——

这天中午,阿晴为阿蜒端来了一碗稀薄得几乎可以看清碗底的米粥,以及另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阿蜒哥哥,慧空好像快要死了……他说他想要见见你。”

慧空的居处虽然也在善果寺之内,但却距离那群匪徒往来出入的正殿厢房都有些距离。午时的这段时间,匪徒们正在吃喝,应该无暇顾及到外面的动静。

在阿晴的搀扶之下,阿蜒一路趔趔趄趄地,走向慧空居住的禅房。

这里虽然破旧,但却收拾得还算整齐。只不过这些天来似乎无人打扫,庭院里那株正在盛开的桐花被急雨打落了许多花瓣,花香之中又带着一层淡淡的**气息。

禅房之内,慧空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的脸色与嘴唇俱是青灰色,看上去更像是后院残墙下面的破烂石雕造像,只不过那些雕像倒是栩栩如生地,而慧空则更像是个真正的死人。

凤章君跟随着阿蜒走到床边,看见被褥上有几滩干涸的血迹,空气中隐约还有一些腐臭的气味。一切迹象都表明了慧空已经卧床有一段时间。

阿蜒轻轻地呼唤几声,然后伸手推了推枕头。又过了一会儿,慧空才勉强睁开了眼睛,并艰难地聚焦在床前。

“你来了啊。”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沙哑,“给我点水喝……”

阿晴立刻从桌上倒了一杯水端过来,个子略高一些的阿蜒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将慧空的脑袋扶起,喂了几口。

慧空这才略微清醒了一些。他喘了几口粗气,重新开口,让阿蜒从他的床角与枕头的缝隙之间取出一样东西。

阿蜒伸手摸索,掏出了个约莫一根手指长短,拇指粗细的细小瓷瓶。

“这个,你且收好了。”慧空叮嘱他,“千万不能让他们发现。”

阿蜒点点头,将瓷瓶攥在掌心里,这才小声问道:“瓶子里是什么东西?”

“……是毒``药。”

慧空的答案既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早在那群匪徒来到善果寺之前,这里是有真和尚的。他们守护着一座有毒的山崖。后来,和尚走了,临行之前,他们毁掉了山崖……可我还是发现了一小块残渣,然后用那块有毒的石头做成了这个。”

“你是要我用这个毒死那群家伙?!”阿蜒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图,“可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慧空吃力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杀人是一件那么轻松容易的事情?”

没等阿蜒回话,他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杀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下定决心去杀人。”

说着,他将自己的目光将阿蜒的身上,转向了头顶上方斑驳朽烂的房梁。

“阿蜒、阿晴,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后的一个故事了。”

慧空的故事,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好像也没有那么久,在柳泉城附近的小镇里,有一个年轻人。他通过重重考验,成了他们家里、也是那个镇上,唯一的一名仙门弟子。

虽然他拜入的仙门并不是云苍、东仙源这般的大门大派,可在那个年代,寒门农家之子凭借自己的实力迈上仙途,就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与父母、姐姐依依惜别之后,青年背上并不沉重的行囊,赶赴仙门。

在仙门的那段时光,或许是青年这辈子最无忧无虑、最快乐的时光。一群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一起吃、一起住,一块儿习武修行,很快便情同手足。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青年学有小成,开始与师兄弟们一起外出游历。他们在不少地方降伏过作祟的冤魂与妖魔,所到之处无不受人追捧礼遇,风头一时无二。

青年甚至天真地幻想着,或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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