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将军一行来到残锷山拜山,出迎的竟是仙城法相宗宗子田嗣中,令他颇为意外。身为狐族族长,狐将军对仙城玄门左道二支的头面人物了然于胸,左道十三宗门以轩辕派为首,法相宗居于中下,彼派专修煞气,不避斗战,法相神通变化多端,颇有可观之处。
来的都是客,田嗣中上前见礼,狐将军客客气气还礼寒暄,并为他引见狐眠月、狐履江二位长老,全无大族的盛气与傲慢。一开始田嗣中还有些意外,旋即反应过来,这面子,这小心,不是给他这个“法相宗宗子”,而是做给弥罗宗主看的,他心中感慨万千,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想到他也成为“狐假虎威”之辈。
感慨归感慨,狐族族长万万怠慢不得,田嗣中笑容可掬,引着狐将军等踏入残锷山中,一路指点山景,略尽地主之谊,说些应景的闲话解闷。狐履江对残锷山的旧事有所耳闻,田嗣中投其所好,将宗主收取“太岁”一事绘声绘色说了一遭,博人眼球,消磨了不少工夫。狐履江对这等延寿之物颇为留心,随口问起“太岁”下落,得知此物已被妖皇收入囊中,便不再言语。
弥罗宗最初在仙城开宗立派,后应妖皇之邀迁入妖域,奔走门下的却多是妖物傀儡之属,人修寥寥无几,狐眠月心细,抽空问起此事。田嗣中心中打了个咯噔,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可藏掖的,当下坦然相告,弥罗宗的人手多半召自外域马芝沟道场,人修皆出身仙城,魏宗主座下大弟子李一禾,管事赵德容,车夫一清道人,再算上他自己,寥寥无几。
说说笑笑不无兴味,倒也没有冷场,无移时工夫登上残锷山,雪线遥遥在望,分割冬夏,不愧有“半截雪山”之名。曲莲引了金南渡、商结绳二妖上前来,笑容可掬,见过狐族族长并二位长老,田嗣中顺势告退,将来客交给曲莲招待。
弥罗宗诸人各司其职,一清道人豢养神马照料车驾,田嗣中驻守山脚看护山门,赵德容驱驭傀儡,曲莲号令妖仆,二人合力打点内务,至于大弟子李一禾,据说已凝结元神,常年在静室闭关修持,甚少露面。自打宗门迁至妖域后,赵德容逐渐退居幕后,由曲莲抛头露面,与一干妖物打交道,她趁势腾出手脚来向魏十七讨教,求得《太一筑基经》,尽弃华山宗窠臼,潜心修炼,进展一日千里,非夏芊秦榕所能及,这一回狐族登门拜访,她干脆就没露面,尽数交给曲莲迎送打点。
金、商二妖得传“血气正法”,血脉尽数化作资粮,直面天狐威压,略感局促而已,然而冥冥之中血气压制,狐将军的气息令他们暗生畏惧,狐眠月狐履江二位长老并未发觉破绽,连狐将军都忽略了这一小小的意外。
曲莲请三人入大堂拜见魏宗主,狐将军自然礼数周到,隐隐将姿态放得极低,二位长老亦是手下败将,见识过对方的神通手段,夹紧了尾巴唯唯诺诺,屁都不敢放半个。狐将军三言两语道明来意,双手奉上礼单,曲莲取了送到宗主手边,魏十七略扫几眼,道一声“狐族有心了”,命曲莲收起。
自从踏入堂内,周遭空气停滞,肩背僵硬如负山岳,狐眠月觉得口干舌燥,心惊胆战,正待暗示狐将军谨慎开口,却听他按照之前所议,委婉提出赎回狐族至宝之事,心中不禁暗暗叫糟。出乎意料,魏十七并未不悦,他沉吟片刻,指尖牵引血丝,勾勒出窄窄小小一道门户,一个童子跌将出来,匍匐在地,奄奄一息。
天狐血脉阵阵悸动,狐眠月狐履江双双变色,目不转睛盯着那童子,仿佛意识到什么,激动之余,又怀有深深忌惮。狐将军脸上肌肉微微抽搐,咽了口唾沫,拱手道:“敢问宗主,此乃……此乃……”
魏十七道:“此乃‘虎兕出柙刀’所化器灵,名为‘虎兕儿’,为上界飞升天狐一缕意识附体,与尔等渊源深厚,不可捐弃。”
上界飞升天狐,那就是天狐老祖,狐族皆是他的后辈,迎回老祖一缕意识,是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必须咬着牙生受下来的。狐将军修炼血气,早已背叛了狐族,头上凭空多这么个“老祖”出来,岂不是自己卡自己脖子?然而魏宗主既然将“虎兕出柙刀”物归原主,定有深意,狐将军当即显露诚惶诚恐之色,跪地膝行上前,将虎兕儿小心扶起。
虎兕儿双目紧闭,勉强维持人形,眉心嵌了一枚白/浊的玉珠,时不时漾出一丝血色。狐将军稍稍放下心来,血气侵入意识,老祖就算有通天彻地的能耐,也翻不过盘来。他将虎兕儿交到狐眠月手中,向魏十七郑重道谢,绝口不提赎金之事,狐眠月与狐履江对视一眼,心知肚明,迎回天狐老祖乃大义所在,责无旁贷,这回就算搬空青丘山虎穴,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虎兕出柙刀”所值几何?老祖一缕意识又所值几何?这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中吗?二位长老深感棘手,不过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这等烦难事,且让族长去处置吧!
天色已晚,,命曲莲摆下宴席,招待狐将军一行,并唤来佘三娘作陪。随意喝了几杯,魏十七将狐将军召去,留下佘三娘待客,有吞日大蛇这等上古凶妖在,狐眠月狐履江坐立不安,老老实实酒到杯干,不敢有丝毫推诿。佘三娘得了魏十七授意,将狐族二位长老灌得酩酊大醉,压制天狐血脉,不令其有机会消解酒力。
魏十七将狐将军唤至偏厅,烛影摇红,万籁俱寂,四下里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