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秦宇诺就起身,没惊动院子里的任何人,独自往城南奔去。
没经过什么曲折,就找到梅园阁。
再顺着街市稍稍打听,就打听出,每天清晨,隔壁的豆腐铺子都会准时往梅园阁里送豆腐。听说梅园阁里最近住了个很有身份的美妇人,挺爱吃豆腐的。
于是,秦宇诺出现在豆腐铺子,左右环顾一番,并无外人,便将几张银票拍在老板娘面前得桌案上。
一个时辰后,秦宇诺着小厮装扮,端着一箩豆腐,大大方方地进了梅园阁的大门。
令秦宇诺吃惊的是,梅园阁里花树清寂,并没什么防守,除了偶尔有仆从路过。
秦宇诺直接拦住两个过路的小丫鬟,说:“夫人说今天要吩咐新的豆腐口味,夫人现在在何处?”
小丫鬟一指一个方向,说:“就在云阁。”
秦宇诺道了个谢,转身往云阁奔去。
左拐右拐,推开一扇原木小门,绕过粉墙和回廊,终于露出梅树掩映的正厅大门。秦宇诺未及多想,推门冲了进去。
秦宇诺张口就喊:“夫人!我来送豆腐!”
没有回应。
掀开珠帘,进入内室,便见一纤长身影端坐在妆台前,秀发高挽,裙摆流泻一地,背对她。
秦宇诺淡淡吁一口气,心想,你相公和儿子一个疯一个快死,你倒还有心思梳妆。
想着,又唤了一声:“夫人?”
没有应答。
秦宇诺急了,几步奔过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凑到美妇耳边,又一捏美妇的手腕,急迫地低声说:“娘娘,快跟我走,陛下在我那里!”
仍旧没有反应。
秦宇诺心里一抽,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再看向美妇的脸,只见其面色滢润,双唇如樱,眸色极为清淡,定定盯着妆台的某一位置,仿如沉思。
半天时间,那眼珠子转也不转一下。
秦宇诺的后背开始发凉,警惕地再唤一声“夫人”后,便颤巍巍地将手探向美妇鼻下。
秦宇诺的头发顷刻倒竖起来,伸手一捂嘴,将惨叫压进胸口,转身“嗖”地本出房间,见人就急问:“厨房……厨房在哪里……”
来人莫名其妙,伸手往某一方向一指,秦宇诺没命地往厨房奔去。
片刻,推着一辆水缸车奔出来,尽量避开路人。若有人询问,就急忙解释——“夫人说我们铺子里的黄豆不好,让我去推仓房里的黄豆。啥?你说啥?仓房不在那边?我先去夫人那里,给夫人看看这水缸够不够大。夫人特意吩咐的……”
秦宇诺满头大汗地重回云阁,进入内室,将美妇往水缸里一塞,一溜烟地推了出去。
出了梅园阁大门,秦宇诺闪身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子,又绕行一阵,绕到布店前,买了两大匹绸缎,又接着奔走,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自己的马。
将美妇从缸里拖出来,用绸缎嗖嗖两下包裹好,上马,向着自己的住处飞奔而去。
跨进大门,奔入卧室,将美妇在自己床上安顿好,秦宇诺转身去找鸿道之。
鸿道之正在啃一只大鸡腿,素羽乖巧地坐在一边,帮他斟小酒,看上去像极一对相亲相爱的爷孙。
“爷爷……”秦宇诺未成语调先凝噎。
鸿道之含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娘……”
秦宇诺急切地说:“道之爷爷,快去救人!我带回来的人已经死了,爷爷快去救救她!爷爷上次救活了沐梓晟……”
鸿道之瞪圆眼,说:“娘,我要吃鸡腿。”
秦宇诺说:“爷爷先去救人,救活了人,要多少鸡腿娘都给你!”
鸿道之想想,摇摇头,说:“娘,我现在只想吃鸡腿,不想吃人。不想吃人,救了干嘛?”
秦宇诺胸中一激荡,往桌上一扑,差点将剩余的一盘鸡腿扑到地上。在鸿道之哇哇大叫着端鸡腿的瞬间,血红着一双眼,嘶声道:“爷爷!你知不知道……”
“诺!”就听一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叫唤。
素羽滢白修长的右手一拍秦宇诺的肩,温和平静地说:“诺,先别急,让我劝劝爷爷。”
说完,抬眼看向满脸惊慌的鸿道之,柔声道:“爷爷乖。爷爷想想,那菜市场里卖的鸡,鱼,虾,是死的贵还是活的贵?自然是活的贵。为啥?因为活的味鲜汁多血气足呀!死的一嚼一口渣,都是给那无良饭馆里坑食客用的。所以,爷爷要把那人救活,后面吃起来才鲜美。爷爷说是不是?”
鸿道之眉心紧缩,想了半晌,默默点头,但马上又说:“我现在吃鸡腿,又不吃人!”
素羽面色一正,朗声道:“爷爷别光顾着眼下呀!这是最后几个鸡腿,吃完就没了!爷爷晚上打算吃什么?明天打算吃什么?还不是要吃人?”
鸿道之的眉心剧烈闪烁几下,瞬间露出豁然开朗之色。素羽趁机说:“爷爷快去!再不去就死了!爷爷想吃死人?”
鸿道之将鸡腿碗往桌上重重一搁,转身往房里冲去。
秦宇诺讶然地望向素羽,就见素羽一只大眼睛一眨,满脸顽皮,小声说:“不谢!”
秦宇诺拎着医药箱进入内室时,却见鸿道之手里已执着一根三寸长的银针,也不知哪儿来的,正在发疯似的往美妇身上扎。阵法错乱急骤如风卷暴雨,看在秦宇诺眼里,却似璇玑图,暗藏着高深莫测的条理。
鸿道之,到底是谁?
猛然见,美妇“呼”地坐起,佝偻着背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