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宇诺跟随明河,绕过明县以北的三五州县,穿过逼狭幽暗的忘川谷,便进入巍峨深寂的蛟龙山脉,山体汹涌愤迅疾出于浩瀚松林之巅,沿途青泥磐磐,百步九折,连峰接天,飞湍如雷,也幸亏秦宇诺从小干惯粗活,虽瘦的跟竹子一样,却练就一副好体力,所以一路艰辛,早超出寻常人的承受极限,于她来讲,却也能咬牙忍受。
山路艰难,明河到底不放心,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走了没多久,就开始与秦宇诺同骑。
马匹行走在松林间,头顶有飞鸟划过,积雪噗噗下落,明河用自己的大斗篷裹住秦宇诺,尽可能避免寒风侵袭。
明河的胸膛紧抵在秦宇诺后背,强有力的心跳声透过厚重衣物,冲撞着秦宇诺的肌肤,慢慢的,就有了一丝急骤。
明河突然问:“宇诺小姐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的吧?”
秦宇诺哑然,反问:“明河大哥何出此言?”
明河说:“通常这样长大的人,才有一副好心肠。”
秦宇诺只能摇头:“明河大哥说得全错了。就因为我从小父母双亡,受尽伯母一家欺辱,所以才知道,被不公正地对待,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我只是不想见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冤。至于不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世间本就是不公平的,对吗?有人受冤,有人踏着别人冤屈去受惠。”
半晌无语。
慢慢的,明河叹口气,感慨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小姐生于粗厉浊世,却偏偏生出一尘不染的心肠。让人说什么好呢?”
秦宇诺笑道:“明河大哥真真高看我了。我不过是凭本性行事,有时还会闯祸。”
明河低声说:“那也是你的本性好。从我八岁进入溯影到现在,这是唯一的一次,我的命被人顾惜。”
秦宇诺摆摆手,不屑道:“你就别提溯影了。那西楚帝,根本就是个人渣……”
话没说完,突然被前方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一踏踏堆积的松针被震得飞扬而起,合着雪雾在半空打转儿。
两人暗暗心惊,明河原本温暖的身体,蓦地漫起一股寒意,剑未出鞘,剑气已随寒意流淌而出,笼罩四周。
就听马蹄声中响起人语质问:“前方何人?”
话音一落,松林间刮过几股清风,从不同方向呈对冲之势,风停,灰衣人影已伫立四周,不动声色地封住明河的攻势。
秦宇诺心头一动。
这些灰衣人影,很熟悉啊!
当时在明县的大院里,替她抵挡邺华山庄的杀手的,不就是这些灰衣人?
当然,也可能只是服装一样罢了。一不小心找了同一家裁缝铺子,也是有可能的。
疑惑期间,为首的灰衣人,死死盯着他们,目光如炬,蓦地出口唤道:“明河?”
秦宇诺大惊,就见明河立刻下马,单膝跪地行礼,道:“莫阁主。”
灰衣人脸上,亦有惊诧之色。
秦宇诺的脑子绕了一下,很快绕出答案。
明河找到娘家了。
这些灰衣人,就是传说中能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蹩,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西楚帝一手栽培的绝顶死士组织“溯影”。
秦宇诺再次确定,当初在明县大院儿里见到的灰衣人,不过是跟“溯影”撞了衫而已。
被唤作“莫阁主”的灰衣人,盯了明河半晌,波澜不惊的语气里,突然生出一丝感慨:“明河,从你两年前失踪,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明河的眼帘闪动一下,急忙回话:“此时说来话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西楚帝派你们来的?西楚帝现在人在哪里?”
莫阁主沉默半刻,说:“西楚帝就在此处。我们奉命保护。”
明河尚未出声,就听秦宇诺一声欢呼:“真的?那人渣在此?”
众人变色。
明河急忙起身,一揪秦宇诺的胳膊,说:“你们别误会,我这义妹,从小脑子受过伤。对了,西楚帝真在此?快快带我去见!我有要事禀告!”
绕着林子左拐右拐,秦宇诺只觉一股莫名的压力压在心头,阴寒的肃杀之气盘旋在头顶,松针和落雪都跟凝固似的,明明有风拂过,却纹丝不动。
明河暗暗告诉她,这四周都被布了阵法,所以才令人感觉异常。
终于,前方一棵枯败的大古木前,出现一顶阔大的帐篷,在朔朔寒风中,竟呈现出铜墙铁壁的坚韧。
帐篷门被掀开,明河和秦宇诺被带进去。
抬眼,就见正前方木座上端坐的黑衣男子,明洁面孔在肃清空气中,美得有些虚幻,与明河假扮的那个“西楚帝”,果然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秦宇诺在看到这传闻中有如神明的、真实的西楚帝沐淞玥的一刻,心中竟生出无法言明的熟稔感。
甚至还有点温暖,有点酸涩,有点想撒娇。
她确定是自己又犯花痴了。
就见沐淞玥对左右扬扬下巴,打发走其余人,独留明河和秦宇诺。
沐淞玥的目光,恬淡无波,一潭月光似的,清澈又幽深。
明河怔了半晌,才惶然下跪。
秦宇诺恍恍惚惚地跟着下跪。
明河说:“属下违逆殿下指令,已是死罪,只等向殿下禀明实情,了却心愿,就以死谢罪。”
秦宇诺对明河的这番话,倒不是很急L谆啊
他不信西楚帝真能因为明河没有乖乖自杀,就处死明河。
她不信世间有这种变态。
就听沐淞玥恬淡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