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大宅,在整个临安也是极雅致极清幽的宅子。
面积或许不大,但一池取自杭州的荷花、一片嶙峋奇异的假山和处处出自名工匠人之手的园林,不知道给这座宅子增添了多少雅趣。
提起钱龚,士林之中无不是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探花出身已是传奇,更是先帝帝师,三朝元老,平日里为人谦恭,学问超然,大有士林领袖的风范。
此时钱龚正在书房中捧着一卷古书,悠然自得,容貌上佳的侍女端着一碗碧梗米粥进来,用樱桃小嘴试了试温度,这才放到钱龚面前。
“老爷,天晚了,吃碗粥暖暖胃吧。”
“这碧梗米是谢家送来的,一粒米就是一粒金,清香得很呢。”
钱龚将手中古卷放下,捋了捋胡子,正要说话,书房门外就敲了三声:“爹,账本送来了。”
钱龚瞥了侍女一眼,侍女低眉敛目,如穿堂的燕子一般,袅袅娜娜地就出去了。
钱龚长子钱增益则是走了进来,将门窗都关好,目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爹,大好,大好啊。”
钱龚先斥责了他一句:“每逢大事必静气,告诉你多少次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说吧,是什么事?若是老家那万亩薄田的事情,就不必过我这里了,你自行处理便是。”
钱增益压低了声音道:“爹,东南士族送孝敬来了。”
“比往年还多出五成!”
听到这个,钱龚悚然动容:“这么多?!”
钱增益低笑道:“爹您贵为士林领袖,先帝帝师,三朝元老,东南士族有的事要求您呢,不多送点孝敬怎么能行。”
钱龚目中露出谨慎之色:“上次不是才帮他们说了一次话么,怎么又来了?”
钱增益压低了声音:“爹,这不是快打仗了吗?”
“东南那边有点生意,还是要请爹打点一下的。”
钱龚面色微变,正要说话。
忽的,门口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钱家父子大惊失色,一把就把账本丢在火盆里面,一把火烧成了黑灰。
“不要慌乱,先让家丁们看看,说不定是胆大包天的毛贼。”
外面很快就有明晃晃的火把晃动,钱家的家丁们手持钢刀和火把,呼啦一样向着门口涌去。
“什么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放肆的?活腻歪了不成?!”
家丁们的喝骂声远远传过来。
但很快,窗户中透出的火光就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家丁们的声音也沉寂了下去,整个钱府透露出死一样的寂静。
钱增益有些慌了,声音发颤地问他爹:“爹,这,这是怎么了啊?”
他们家可不缺钱,更不缺地位,府上请的家丁都有武功在身,领头的更是在江湖上有响当当的名号,怎么现在就连个声都没有了?
不多时,窗户外面好像能看到一些鬼魅一般的黑影,正在向着这里移动。
钱增益身体发颤,哆哆嗦嗦地指着外面:“爹……”
钱龚还保持着镇定,他穿上了自己的官服,手持笏板,老朽的身体上就散发出一股官威,对着钱增益斥责道。
“慌什么?”
“我乃三朝元老,先帝帝师,士林领袖,每日诵圣贤之书,与大儒谈古论今。”
“普天之下,哪个小鬼敢在我府上放肆?!”
他这话一半是对钱增益说,一半是对窗外的那些黑影道。
以他的身份,别说是绿林强盗了,就是天子亲军也要掂量掂量!
谁料得窗外传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然后一个圆滚滚血淋淋的东西从窗外面丢了进来,落在书房之内。
“啊!”
钱家父子两人面色剧变,这头颅正是他们府上的家丁头目。
这头颅面上一半是战意勃发之状,另一半则是惊骇万分之状,赫然是才与敌人交战就被一击枭首,连脸色都来不及变化。
钱家父子瞧见这血淋淋的头颅,面上都忍不住浮现出惊惧之色,钱龚声音都变了:“老夫是三朝元老,先帝帝师,就是圣上都要敬我三分,门外是何人?!”
“你们不怕杀头么?!”
门外的笑声越发肆无忌惮,透露出一股鬼魅一样的感觉。
然后钱家书房的门忽的就打开了,一个面白无须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冲钱龚行了个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道:“深夜惊动钱相公,罪过,罪过。”
“咱家乃东厂千户刘瑾,蒙圣上恩旨,行监听朝野之职。深夜打扰不为别的,就为了请钱相公解释一下。”
“你老家那万亩良田,是怎么来的呀?”
“东南士族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的孝敬,又是为了什么呀?”
“啧啧,圣上着实好奇得紧呐,还问了一句‘寡人的内帑都没这么多银子,国库都快空了,怎么钱相公居然比朕还有钱呢’。”
“咱家是个粗人,如有得罪钱相公之处,还望海涵呀。”
钱龚听了这话,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你这阉人!”
“监听朝野乃是御史台之责,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阉人作祟?陛下会让你们这些阉人掌权?我不信,我不信!”
“我是三朝元老,先帝帝师,士林领袖,就是陛下也要敬我三分!你们这些阉人敢擅闯我钱府?”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向陛下澄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刘瑾向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