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郑乾翻到了第一百六十个身的时候。睡意仍象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
郑乾惨白脸色透着蜡黄,眼球上布满血丝。
他已经许多天没睡过完整的觉了。今晚与往常一样,睡眠照旧与他无缘。
郑乾狠狠搓了一把脸。驱走浑身的酸痛,麻木的脑袋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这是一间简陋又不失温馨的卧室,墙上挂着精美的大幅婚纱照片,照片上的郑乾,笑的见牙不见眼,象地主家傻儿子。
郑乾双手搂着一个女孩,女孩甜甜地笑着。发自内心的幸福仿佛要从照片上溢出来。
这个女孩是郑乾新婚两个月的妻子易虹。
卧室墙上的大红喜字还未褪色,红色的窗花,窗帘,床帐。崭新的大红被褥。无不表明:郑乾做新郎官时间并不长。
郑乾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二十分钟就半夜十二点了。那个算命先生说的时间马上到了。
去还是不去?如果去,十有是江湖骗子装神弄鬼的套路,半夜去坟地烧纸当成破解厄运的方法,无非是算命者一种骗钱外加恶作剧的手段,自己白跑一趟。落下笑柄,如果不去,万一奇迹出现,还真能治好易虹的病呢?
郑乾打开灯,呆呆盯着屋顶灯光下的那片阴影。飞进屋的蛾子在灯光附近撞来撞去。发出啪啪的声音。
郑乾更加心烦意乱。
易虹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白天护士催费,如果再不交费的话,医院就停止治疗,易虹醒过来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然而郑乾想尽了一切办法,筹不到足够的钱救命,能借的人,能想到的渠道都用了。巨额的医疗费对郑乾来说是不保企及的天文数字。
同为孤儿院长大的郑乾和易虹,称得上另一种青梅竹马。两人小时象兄妹,一起考上技校,找到工作,萌发爱情而结婚。一切都预示着二人苦尽甘来。幸福的日子在前方招手,
但这一切在新婚晚上戛然而止,
那天为数不多的朋友散去后,二人终于修成正果,相视一笑,准备休息。
在这间租住的平房,易虹将院门插好,回屋洗脚。郑乾想去把洗脚水倒掉,易虹调皮地说道:“我以后要做个贤妻良母。我去吧。”。
郑乾由着她,易虹到了院中,不大会儿,听得“哐啷”一声。
郑乾爱妻心切,跑到院里一看。
易虹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水泼了一地,
从那后,易虹就再也没醒。
两个月来,郑乾医院公司家庭忙个不停。由于实在分身无术,他辞掉工作,专门服侍易虹,
本以为,只是摔一跌,又没磕到石头,易虹很快能恢复健康,但天不遂人愿,易虹几乎查了所有项目,请了许多有名的专家,给出一致的结论:易虹没有毛病,身体机理一切正常。
郑乾想骂人。
除了会喘气,易虹和死人有什么区别?这不叫病,什么叫病?谁敢说正常。
很多人包括医生劝郑乾放弃对易虹的治疗,俗话说;病怕无名的病,疮怕有名的疮,易虹这种情况对不富裕的郑乾来说,简直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郑乾坚决不同意,劝的次数多了,郑乾先是哭,然后骂,好像疯了一样,劝的人无不摇头叹息走开,他们都认为郑乾疯了,
其实他们哪知道郑乾与易虹二人的感情,从小到大,没有亲人,相依为命,抱团取暖。早已经将对方视作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能让郑乾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易虹就是他的命。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郑乾决定出去碰运气。
哪怕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郑乾有义务和责任当成百分之百的可能去做,否则就是对易虹不负责,
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了,
他将大屏山寨智能手机揣在兜里,向镇子外的义地走去。
义地,公共坟地的文雅称呼。那里是死者安息之所。
四月的春夜,天气乍暖还寒。
郑乾穿过大街往镇西边走去,街两边。路灯发着昏黄的光,郑乾单薄的身影被拉的更长了。
郑乾高一脚低一脚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嘴唇紧紧抿着,好久没洗的头发,油汪汪地放光,
凌乱的发丝里,几根头发与众不同朝天竖起,直刺天上的月亮。
郑乾今天在医院偶尔听两个护士说,今晚的月亮很特殊,会出现难得一见的蓝月奇观,
走到镇外,郑乾站住了,扭头看已经升上中天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圆,郑乾觉得自己很久没见过月亮了,生活重压下,他总习惯低着头,急匆匆地奔走,
他眯着眼睛盯着月亮,心里忽然庄重起来,
听说,满月的时候,对着月亮许愿最灵验了,
郑乾对着圆圆的,仿佛隔着一层玻璃似的月亮,郑重许下心中的愿望。
老天哪,如果你能让易虹快点好起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郑乾许完愿,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
郑乾摇摇头,苦笑;我失心疯了。人痛极呼父母,穷极呼天,我现在痛极,穷极。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不会管你死活,白白浪费感情、
郑乾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子,继续向义地前进。
义地在镇外两三里处乱松林中。远远望去,大大小小的坟头在歪曲的小松树中沉默。
郑乾不太害怕,但这种阴森气氛,激的他身上一阵阵凉意。
他呼了一口气,正正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