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一句都不懂。”
“不懂甚好,不希望你替我担心。”
“懂家公子,出城了。打这儿回去腿脚轻松些。”两人正要言语,便听得李师傅在外招呼开了。
“你快下去吧。”沈璧君催着他。
“还有这个给你。”孙弼掏了丝绢出来,沈璧君看上头款款字迹,刚接了便要卷开来看。
“唉,回去再看。”孙弼又说。
“你俩都快歇了送别话吧,你来我往,拉扯不休,什么时候有个完。”李师傅站在边上,喜笑颜开地瞧着他俩。“前路颠簸,东西最好用布袋子包着,小心一零二碎地,弄丢了。”
沈璧君刚要说什么,只听孙弼来了一句。“她才不舍得。”
他向前走了几步,一步三回头。
沈璧君撩着帘子,朝他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
“李师傅,走吧。”
李师傅上车,勾着头向车后头的孙弼看去。“别犹豫了,赶紧走。你可是有活儿之人。”
车徐步走着,不久,身边风景萧瑟许多,真真不如英府里人情味重了。焉黄了的柳叶子呼呼随风摆着,大叶扬的硬叶子吧嗒吧嗒互相敲打着,这动景看着美极,听着也悦耳的很。沈璧君撩着帘子,朝外愣神看了一会儿,才收了心绪与眼目。
“沈姑娘,若你觉得闷,出来帮我驾马。”
沈璧君听了,惊讶极了。“李师傅,你打趣我呢。”
“公孙琪说,你该是哭笑随性,淋漓自由之人,多出来看看天蓝绿水,本就应了天性,怎么成打趣了?”
沈璧君许久没答声。李师傅正要回头看怎回事,便见她探了头出来。
“这才对嘛。”李师傅赶紧挪了几寸,又递了缰绳给她。“试试?”
沈璧君拿起缰绳,向上一摇,两匹肥硕黑马立即蹬蹄子跑了起来。她驾着车,李师傅便大咧咧地将手收在后脑勺处,乐呵呵地吹着哨子。
“唉,你慢点。”马儿越冲越快,颠簸得轮轱辘都散架了似的。“瞧,公孙琪说得不错吧。对了,一早这么许多杂碎,又是牛羊下水,又是浓汤的,一会儿午后不歇息了,若是饿了就吃那干烙饼子,打些河水将就着,可行?”
“行啊。”沈璧君随意答应着。她试了两下子,顺手了,正在兴头上,便哗啦啦赶起马来,速度更快了。
出了英府地界,速度才渐渐慢下来。
自然,越走越慢,也是有缘故的。
沈璧君每每一转眼,便看见一具冷尸稀里糊涂,形状古怪的瘫在地上,靠在树桩上。
“李师傅。”
李师傅真是好功夫。车马颠簸,速度极快,他也还是睡着了。
见他未醒,沈璧君推推他,“李师傅。”
“怎了,啊?”
他恍惚中支起身子。
看他依旧迷糊,沈璧君急煎煎地提醒他,说,那日夜里,他赶到林子边缘,只见迷雾蔓延,那几个可怜逃兵东倒西歪走了出来。手上腿上全没了皮肤,白骨露在外头,血淋淋的。我瞧着,与这些人并无二致。”
李师傅一咕噜跳下车。“你跟着我,可别给人调虎离山了。”
沈璧君歇了马,跟着李师傅走到一冷尸面前。
李师傅站得近,她则远远落在后头哆嗦着。
李师傅刚想喊她,一转头却见她好似站在隔山距海的另一处,双手紧紧拢着肩膀,发抖。
李师傅问,“第一次见死人。”
她抿嘴,摇头,“第一次见如此情状,真是可怕。”
李师傅又问,“可怕?你有说法?”
只见沈璧君满身鸡皮疙瘩,徐徐才松口。“他,我见过他,他是京都北街上张屠夫家的儿子。”
李师傅转了转眼珠,“他是自己人,是吗?”
沈璧君走上前。那屠夫家的儿子眼睛鼓着,红血丝沾满了眼眶。“你能把他眼睛合上了,这么争着,像是还恨着谁,不肯离去似的。”
李师傅听了,抓起地上一片硕大枫叶子糊在他眼上。叶子落了,眼睛也闭上了。
“若你心里难受,挖个坑埋了也行。”李师傅建议道。
“不是,我没有烦劳你的意思。”沈璧君转头向四野看去。“埋了一个便忧虑其他,干脆都不埋了吧。”视野里还有另一个眼熟之人,就在车旁的粗壮古柳下躺着。沈璧君没见他样子,可他衣服料子颜色却看得真真的。这就是她熟悉的料子。她肯定在别处见过这人的。
“李师傅。”
她又唤了一声。
等李师傅站起来了,她才举手指着那头。
李师傅叹了口气。“这又是哪个熟食的倒霉蛋。”
也是他先走,沈璧君跟在后头。刚一走近,李师傅便吓得往后一缩。
沈璧君饶到了他前头。
“是他。”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这陈皓生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怎么就……”
沈璧君倒抽了一口气。“那谁是黄雀?”
“此地不宜久留,况只有你我二人,所知不多。还是先上车,到了秋水台再做细想。”
这次,沈璧君没进车,而是坐在了马屁股后面,双手紧紧握着缰绳。
“给我吧。”李师傅一把夺了过去。他声音颤抖,似是也被吓到了。“这条宽路四野开阔的,看着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