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夫人听得,满面浮现出祥和的笑意,睁大了眼睛看我。
“王上遣人去楚国传道,你的婢女也在其列吧?”
芈夫人问的自若,自若的我心里暗暗惊思:她虽是长年闭塞于芈亍宫中,但消息还挺灵通。
她坦然,我也没有刻意掩饰这个事实,轻笑,我恭顺答了。
“唤名虞角,才出来做事,年纪尚小,因西茶园二十一公子一事受责罚、才被王上恕放了去。”我对视着芈夫人。
提及西茶园一事,芈夫人并不惊讶,看来她是连这件事情也洞悉的了。
“小了好,兴许灵秀出挑、不涉世事、无畏俗念,大好光阴下来日方长,还能寻段好出处。”她淡淡回视我,笑容令人温暖。
借芈夫人吉言,希望虞角真的能逢凶化吉,寻觅个好去处。
“喏,楚国人杰地灵,物饶丰富,奴妾也是这样盼着呢。”
芈夫人认同着点点头,小憩一会儿,又道:“说到班木,也是够可人疼的了。他的母妃离宫多时未归,阿妹与幼弟都小,年纪轻轻却要亲身远赴沙场,真是难为他了。”
芈夫人看上去情感很是真挚,我看得,直觉亲切斐然。
赵夫人与班木接连发生的事情虽非我本意,但他们眼下的处境都与我有撇不开的瓜葛,我不便多说什么,只能顺了芈夫人的话接下去。
“班木此行凶险途远,又无经验历程,赵夫人若是听得,定是心急如焚的。”我越说声音越小。
芈夫人看我萎靡着脸,神色黯然,温和的笑了。
“作为母妃,身心护子,听得如斯消息自是急的,不单是赴身沙场的班木令她心急,年幼的召夸怕是也为她所牵心的。
赵夫人若是在旺荫宫还好,最怕的就是这种‘子不知母所处,母不知子所踪’的闭塞恐惧,她怜着儿子,又恐儿子因怜她而冒失出错…唉,真真是作孽了。”
芈夫人的叹息,叹的我头皮发麻:若不是我出现在此,若不是我介入事论纲常,若不是我改变了秦宫人物的生活轨迹,她们母子不会有此困遇吧?
心中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苍凉无力感,我面上挂着几丝寥寥的笑意,客套着说了话。
“奴妾也深以为然,还为此曾冒失进言过王上,然王上心意决绝,叱责不已,倒叫奴妾不敢说了。”
我垂下眼帘,不再对视芈夫人的双目。
芈夫人听得我的话,轻声笑了,笑的意味深长。借着身子的依靠,将头也倾斜在石壁上,芈夫人又闭上了养神的眼睛。
四周因为芈夫人的中场休息与我的沉默相陪而静谧下来。
我不知道芈夫人的笑容表达的是何意,但我想,或许是她觉得我说的为赵夫人母子求情的话有些假吧,换位思考一下,我也觉得说服力不强。
她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我真真切切的做了,思维模式如此不同,这也是我与这个时代不太相容的差距吗?
“前时时机不足,如今,是时候了。”芈夫人突然的发出了声音。
她的话似是洞悉了全部世事一般的高深莫测,我看着她自信的样子,头脑里挥之不去的居然都是大胆在嬴政跟前“再试一次”的念头。
芈夫人会魔力不成,她的一席话牵引的我完全没了自主思索的能力,只想着求心安、要为赵夫人母子尽一份绵薄之力,不管结果成与不成。
有时候人所处的福祸互依是件很玄妙的事情,比如我现在身陷班木出征的议云中,这本不是什么好事,可看到原本恨不得寻觅到我的影子就追上来与我说话的那些罗敷们、这阵子一反常态远远避开我的背影,还有那些原本看我不顺眼、时不时找我茬子的夫人们安静等候我下场的安然境遇,我倒有些在唾沫星子里怡然自得的心性了。
再次与嬴政偶遇时我远远的就想躲开的,但是想到前时嬴政警告我、如果我躲他就会被他天天盯着的话,我及时收回了我的想法与想要做出来的冲动——嬴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我不敢跟他赌他能够有心情破例宽恕我、或是真的把我天天吊在穹阳宫宫墙上看着。
“王上康安!”
我早早候在嬴政走路路道的边缘,一直垂着头,看着嬴政的脚尖映入视线时端端施礼,请安的声音很小。
嬴政目不斜视,径直从我施仪的身子前面走过,并未停步。我缓缓松了口气,却也莫名有些失落。
估摸着嬴政应该是走远了,我挺直膝盖起身,正要举目识路,却正看到回身折返归来的嬴政。
“王上?”
我只顾受惊心乱,倒忘了要重新对嬴政施仪了。
嬴政见我看到了他,不再往前跨步,停顿下来,他冷冷下了口令
“寡人要去旺荫宫看召夸,你也同往吧。”
为什么突然叫我去?
我去合适吗?
很快的,脑海一映而过的疑问和着结舌的嘴巴一起关闭。
“喏!”我只能这么回答。
嬴政已经移步了,他的意思很明确:他下达的命令容不得我多思,更容不得我反驳。
旺荫宫宫中种植了很多石榴树,据说是嬴政为了嘉许赵夫人孕育三子之功命人种的,现下石榴花已星零结挂果头、岌岌零落,每棵树枝上都是累累硕果,看上去很是喜人。
只是,和召夸一起前来恭迎嬴政的晨曦公主看我的眼神却是顷刻打散了我赏果的兴致:晨曦在嬴政不注意他时看我的眼神甚为冰冷,没有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