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四皇嫂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都可以数的过来。刚见她的时候,还是她刚刚出阁的时候,一身雪白的纺纱裙子,头上带了银丝绢花,腰间一只镂空银香球,下面一坠着银铃。
她伸手掀帘往下一看,瓷白的脸红了红,漆黑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眨了眨,然后将那只红色绣球往外抛出。
那日,四哥从青楼里大声斥责沈鲤,然后将我押回来。我见那边人多热闹,便怂恿他去。
他打马过去。
红色烈马上,他一身黑色蟒袍,身上金色的兽纹窜窜欲动,大风忽过,衣衫翻飞,那绣球擦着他的肩头落在了怀里。
周围人大惊失色,连我也吓的不敢动弹。
要知道四哥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当真,今日玩笑似乎开的大了些。
百姓们都惊讶的看过来,欢呼阵阵,不是说这两个人长相绝配,就是猜测四哥的身份。
我以为四哥会丢下绣球,然后转身离去。没想到,他朝绣楼的方向望了一眼,便拿着绣球回府了。
几天后,四哥向京里的一个商户提亲,将那家的女儿娶了做侧妃。
大赵这么多年以来,商人的地位一直不高,何况还是一个淹没在巍巍宫阙下的一个小户。
没有人能明白,连我也不懂。
我只知道,四哥在权势之上一向心里有谱,他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助力,又知道该怎么做才会让自己的地位稳固,可是这位侧妃娘娘发生的事情却是意料之外了。
“四哥,四皇嫂情况到底如何?”
他摇一摇头,“现在不是进宫的时候。”
暮云城道:“殿下想要举事,如今五城兵马司由沈鲤控制,需的由十三殿下去一次。”
“是要我拖住沈鲤吗?”
四哥将看向窗外的目光移进来,沉沉看向端坐在小几另一侧的暮云城。
暮云城将头偏向一边,清冷的侧影与手中一枚冰华棋子凝滞,“不是拖,是拦。”
他转过头来,“殿下知道这两个字之间的差别吗?前者是你们大可以站在各自的阵营里心怀鬼胎,言笑晏晏;后者却是要让你们撕破脸面,以命相搏。”
“今日就像这棋局一样,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如若错了一步,绝没有再来的机会。”
我捏了捏拳头,即便早已经想到会有今天,也还是觉得内心难受了一下。
“大人,若是今天我拦住了沈鲤,你能保证四哥能坐上天子之位吗?”
他手上的棋子咯噔落在一个格子上,晃了晃,他斜眼过来看我,“十三殿下,世间之事,谁能预测个完全。但你若是想要个保证,不妨告诉你,此时有八成把握。”
四哥道:“此事何必他去,换一个人吧。”
“殿下,现在还要妇人之仁吗?连自己家都能灭门,你指望他还能受谁掣肘。”他肃然推开棋盘,起身振袖,像是生气的样子。
我犹豫道:“大人可有证据?”
“哼,殿下查了他这么多年,还需要问我要证据吗?我不妨告诉你,杀沈家的江湖人与杀五公主的江湖人是同一批。这些事情幕后人是不是他,今天不妨亲自去问一下。反正彼此都是末路穷途,这些事情不妨摊开说去。”
我去了最近的一个周记糕点铺子,买了两盒千层酥饼,那卖糕饼的小伙计笑嘻嘻的看我,“客官许久不来了,咦,和你一起来的那位绿衣公子呢?”
我知道他说的是沈鲤,沈鲤常爱一身青衣,这伙计又常常青绿不分所以这么问。
我无限怅惘,想起这些年我们两人一起醉笑盛京街头,尝遍这些美食铺子,一起嬉笑怒骂的日子。
“客官,你的糕饼好了。”
小二将我的神思拉回来,我提起糕饼向沈府走去。
沈鲤这个人,不爱吃甜的,说是小时候糖吃多了牙疼。我从周记买了咸味的酥饼,又去小楼春提了两分凉菜,一坛竹叶青小酒。
一路走到沈府时,沈府已经甚是萧条。
沈老大人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头发花白了一半,看见我过去,长叹道:“大赵要落入妇人之手,是百姓们的劫难啊。”
我看他身后屋门大开,箱子帘笼散的四处都是,那些下人一个也没有,再看沈老大人一身破败,不穿官服。
陡然明白了,“大人这是辞官了吗?”
他一挥手,很是生气,“出了陛下和太子,他人休想让我效命。”
我陪他坐了一会儿,从手上分出一点糕饼给他,“外面这么冷,大人吃点东西吧。”
他朝我手上的糕饼扫过一眼,“这是给沈鲤的吧?”
我笑笑,他冷哼一声,“那个臭小子,记仇的很呐。我还是听跟着他的一个乞丐说,当年他闹牙疼整夜哭闹,她母亲连夜跑遍了县城的医馆,带了一身伤回去才换的一点药草。他可好,直接自己把那颗牙去了。”
拔牙的痛,我平生之见过一次,是十五皇弟,也是小时候爱吃甜食,后来被太医勒令拔牙,痛了半个月,每日嚎啕,弄的宫里人心惶惶。
那还是有太医的时候,我难以想象沈鲤当时的模样。
离开沈府时,我问沈老大人,“当年,沈鲤母亲还在的时候,你有想过接回他们母子俩吗?”
他仓皇抬头,一脸皱纹像河流一样滞住,半晌没有作答。
“大人为了自己前途,怕青楼外室和私生子影响自己升任礼部尚书。可又曾想过一个卖艺女子带着个孩子该怎么在青楼存活?”
我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