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时,爷爷给她压岁钱,也一定会给段安和一份,因为段安和是他用一箱子宝贝棋谱换来的外家孙子。
他们练同一份字帖,用同样花纹的碗筷吃饭……两三岁时,两个娃娃摆两张小椅子在门口,槐花下,相对着写毛笔字。
十二三岁时,她还逼着段安和答应做她的伴娘……
现在,多少年过去了?再想想,竟然有一些恍如隔世的味道。
就算他们最后不能在一起……等她出嫁时,段安和也是要以哥哥的身份,送她出嫁,为她的祝词的。
安和……安和……
他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哥哥,是她一辈子的挚友,是她的亲人啊……
现在,她的小哥哥不知所踪,就要死去……她怎么可以在听闻他快死的时候,不去找他?
……
路德维希转身,招了招手,一辆圆滚滚的红色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夏洛克皱眉,上前两步,还想再说一些什么。
雷斯垂德的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扯住了他。
他大概刚从楼上跑下来,气息还是乱的,面色严肃:
“我知道你想跟上去……我也知道她看上去有点不太好,但是夏洛克,不要忘了,你身后还有九十九个孩子,身下埋着炸弹。”
夏洛克看着路德维希坐上红色的出租车,引擎发动,车起步。
她的脸隐没在车窗深色的玻璃中,随着角度和光线的变化,渐渐看不见了。
“孩子?”
他漠然地拿开雷斯垂德的手,伸手打算再招一部出租车:
“那些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雷斯垂德抚住额头,把夏洛克扬起的手臂按下:
“她说了她没有事,她也和你坦白了她去找谁……我会加两个警官一路跟着她,好吗?她身上有你安的两个追踪器,绝对不会出事,我保证。”
夏洛克无动于衷,一辆出租车在他们身边停下:
“你的人?哦,雷斯垂德。”
他嘲讽地打开车门,想要跨进去:
“我要是相信你的人,我就该不相信自己了。”
“夏洛克!”
雷斯垂德伸出一只脚卡住车门,神情凝重:
“你可以不在乎那些孩子的性命,但你不在乎维希的看法吗?她或许只是去买个咖啡就回来了……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放弃了九十九个孩子的性命,她会怎么想?”
夏洛克关门的动作顿住了。
半晌,他轻柔地说:
“雷斯垂德,她可不是你能拿来威胁我的工具。”
雷斯垂德舒了一口气:
“但是,的确有效,不是吗?”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从车里钻出来,司机被他们两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戏码逗乐了,骂骂咧咧一声,松开离合,扬长而去。
夏洛克走到之前他拉住路德维希的地方,蹲下来,从地上捡起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雷斯垂德也蹲下来:“我们能不能先去把炸弹给拆了……这是什么?”
夏洛克没有说话,他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锁扣“咔嗒”一声,打开了。
深深浅浅的阳光透过他的指缝,照射在天鹅绒中间的袖扣上。
从灰色宝石上折射出来的光芒,照亮了他灰色的眼睛。
灰色的石头,晶莹剔透,宝石里沉淀的纹路,就像是湖面里深深浅浅的水藻。
一只小小的银质小鸟栖息在枝头,头微微垂落,凝视着灰色水潭上自己的倒影。
……是她的风格,百分之八十的经济考虑下,总有适当的艺术追求。
但这枚好像……比她平时会买的,昂贵了不仅仅一截。
这枚灰宝石的净度很高,而刚才阳光落下来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落在手心的星光,星线的六条腿都笔直。
已经算是上乘品了。
……但他的小女朋友,是一年内都不打算花钱吃饭了吗?
还是,她终于决定真正行使女朋友的权利,使用他的信用卡了?
夏洛克忽而眯了眯眼睛,手指翻转,小心地从天鹅绒布垫子上取下那枚精致的袖口。
袖口的背面,接近宝石托的边缘,一行细细的法文,刻在最不显眼的地方,不仔细看,很容易就被忽略。
——“第二份礼物——帅气的ll小姐致漂亮的sh先生”。
“……”
漂亮的sh先生?
夏洛克先是为袖扣上打错顺序的形容词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勾起唇角。
淡淡的,并不显眼的,只是微微地向上一勾,夏洛克冷淡的神情,就像被什么打开了一个闸口。
……这是第二份礼物,那么,第一份礼物是什么?
对于站在全世界智商金字塔顶端,独一无二收费昂贵的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来说,这种推理简直不需要费脑子。
他站起来,把袖扣重新装进天鹅绒盒子,放进裤子口袋,然后神情愉悦地对雷斯垂德说:
“孩子在哪儿?炸弹在哪儿?我们现在出发吗?”
雷斯垂德再次扶住额头,对今天那九十九个生命垂危的孩子感到由衷的担心:
“九十九个孩子是你说的,炸弹也是你说的,你还没有来得及和我解释……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
路德维希坐在车上,十指交叉着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窗外一排一排的建筑物,流水一样晃过眼睛,形成颜色不一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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