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只留意到金笑岚每看到计震,本就神经质的笑容里就会徒增许多狰狞,在雷念与我说了计震与金笑岚结怨一事后,我真是打从心底里佩服我自己。
还好我提醒了金笑岚,让他别给我在路上招惹计震,否则以他那个疯病入膏肓的癫狂路子,怕是早就跟计震干起来了。
途中,我再次启用了晨起议事的规矩,虽然面对的是全然不同的一群人,听他们汇报的也全然是另外的一回事,可我还是从这晨起议事里找回了一些做皇帝的感觉。
娄清玄持续在更新徒众进献名单、物资、额度,以及路途采买物资名目、数额、消耗。他干的基本上跟我当初从夜幽回玄苍路上,暮长烟干的那些工作。区别在于,娄清玄清单里的字迹看得出是出自多人之手,而当初暮长烟做类似的事,全部都是他自己亲自在做。
金笑岚这个人只喜欢发疯,不喜欢做汇报,当然他的定位就是疯,不汇报也没什么关系。
启文珏这个开惟督主说到底就是个做思想工作的,负责给徒众洗脑。徒众既然愿意追随,本身就已经先入为主的接受了神教的设定,启文珏再整日里带人去加强巩固,这些事他汇报起来归根结底一句话:并无非议,更无反声。
蓝箴修现下最主要的任务是沿途继续招揽徒众,每日人数都在增加,从三十万开始,接近玄苍时已经将近到了五十万。
端方督主展胤然每天都在定规矩、立规矩,他现在手底下的人干的都是同一件事:将规矩抄写成册,不断更新版本。然后发下去,每个版本都要发。展胤然这个人看着严肃板正,做起事来却十分鸡血恐怖,他那些规矩册子,每半月都要更新一版,往往新一版刚发到徒众手里还没来得及背,他就已经完成了另一新版。
而这个彰惩督主封连城,是金笑岚名言最羡慕的一人——封连城掌赏罚,这赏便罢了说起来都差不多,说起这罚可是花样百出,每每金笑岚去看,都要被封连城那罚人的手段折服,感慨还是拔人逆鳞最有乐趣。
接近玄苍,我叮嘱雷念去负责计震的事情后,便又一头扎进文案工作里不能自拔。
虽然我是很想自己去策划一下计震的死法,可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区区一个计震,只要保证他不得好死,其他的就都随雷念吧。
比计震更重要的事情,也是更加复杂千倍万倍的事情——神教已立,势必打破玄苍已有格局。
原本的玄苍,虽然人民对灵木与皇族有一种天然的崇拜,但毕竟没有上升明确到成为信仰的程度。但如今我从帝衡归来,领了数十万信徒归来,这些信徒无论如何都已经视我为信仰。
秩序本是我称帝后确立的路线,如今信仰力量已经快速形成规模,在信仰与秩序之间,要如何平衡……
入帝衡前,我已经处理完仲羽律法改革的奏情,也让暮长烟加速将改革落实,只希望这一步在我离开期间,他们已经完成了。毕竟,展胤然鸡血程度不输仲羽,若是教条规矩比国之律法还要完整成熟,形势恐怕就要往神教一边倒去,即便我有心扶正,怕也敌不过信仰渲染的威力。
好在我从未在教内任命武将,且雷决那里还押着我五十万人口,这五十万无论如何都要尽可能取适龄男性编制成正规军,收编到兵部去,绝不能让这五十万人也入了教门。
只是……与六督主与他们手下那群得力之人相比,暮长烟等大臣,也实在是……
“哎……”我沉沉的叹了口气,丢下手中毛笔。
我实在很想找个人商量此事,可雷念这几日正在跟娄清玄密谋干掉计震的事,且雷念跟我一起搞个教门还可以,毕竟在夜幽帝衡对战时,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对夜幽战胜是有助力的。但是若真论及玄苍国本之事,我又能跟雷念坦诚到什么程度?我心中尚无结论。
而言域。
视线飘向下楼的楼梯,我知道言域入了夜一定是守在孩子身边的,我也知道,言域绝不会对玄苍有二心。
但无二心,能代表他愿意帮我分担吗?
抱着尝试的心态,我踱步下楼,二楼总是比别处要更暖和些的。
绕过屏风,言域果然正坐在两个摇床当中,一手晃着一个摇床,另一手捧了本书,看的很入神,直到我走到他近旁,他肩膀略一僵,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是我,又将视线收回,重新落在书上。
走到紧闭的窗口桌旁坐下,我为自己斟了杯茶,抿了一,今日烹茶的水是雪融的水吗?”
明知故问,今天婢女告诉过我,近来烹茶所用的都是雪融又蒸馏过得的水,所以味道更加清澈甘甜。
言域并未回我。
我心中叹气,你还没消气啊?”
只看到言域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一颤,他依旧紧抿着唇,不回我。
,我知道道歉可能没什么用,可还是要跟你说,对不起。”
言域翻了一页书,不回我。
“好吧……”我苦笑着将杯里的茶水喝光,,你早些休息。”
路过摇床旁,我瞧瞧两个孩子睡成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去摸摸孩子的脸又,谢谢你。”
言域却突然抓住了我要收回的手,起身站在我面前。
心脏猛地坠了一下,我抬头去看言域的脸,希望能看到他恢复柔情的样子,可当对上他目中的冷淡时,我的心又狠狠地抽搐疼痛起来。
低下头躲开这让我难以承受的目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