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的陆威,在李诨看来,要说有多大的能耐,倒也挺有能耐,敢于攻打河北的汉人世家大族。虽然汉人在胡人眼里大多是武力不甚出众之辈,但身处狼群之中安能不沾染点狼性,而且世家在当地颇有声望,不过就是这样,陆威也将那些有实力的世家给得罪个遍。
李诨看得出来,陆威此人要是说有什么逐鹿中原的壮志,那纯粹也是笑话。胡人能在马上砍砍杀杀,但真要论起平定后方来,还真的需要汉人的那一套。观陆威所作所为,和阴山六镇时不时就来烧杀抢掠的柔然人也差不了多少,即使一时能在河北驰骋,但也终究成不了什么大事。
可这样一个胡人,竟然在河北毫无敌手,想要攻打邺城,号称大军百万,到底不能够掉以轻心。
“此次救援邺城,我带着七千人马直扑邺城。”中军大帐里,烛火摇曳,步六孤荣看着面前的羊皮地图道。
“你则领人埋伏在附近山脉中,虚张声势,定不能让陆威探知虚实。”他说着指了指步六孤肇,步六孤肇为人粗鄙,可勇猛过人,此事交予他众人也挑不出错来。
“唯!”步六孤肇抱拳道。
“狗子!”他此言一出,一个络腮胡卷发的胡人出列。此人也是六镇人,其貌不扬。
“我令你为先锋。”
“唯!”
军令一道道下达,兵贵在速,夜间立刻启程。按照原先的命令,马上的兵士们腰间佩环首刀,袖中还藏着棍子。
口咬木枝,马蹄包布,向邺城扑去。
马匹急速在道路上奔驰,原本柔和的夜风吹拂在面上成了刀片一般在面上来来回回的刮蹭。
洛阳皇宫此时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分,天子从明光殿起身,整理仪容准备早朝。
元悟坐在镜台前,他容貌姣好纤细,状若好女妇人,身后的宫娥将他披散下来的青丝梳拢上去。
铜镜中折射出来的容貌有几分模糊不清,昨夜里他没有到皇后的昭阳殿,而是随意让一名宫人侍寝的。
步六孤氏年轻貌美性情泼辣,可能由于是自幼在阴山六镇长大,步六孤氏不爱汉人的那些史书器乐,反而喜好骑射。这让元悟感觉对皇后无话可说,貌美固然貌美,可是夜夜相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即使再强迫自己去昭阳殿,也感觉不过是自我折磨罢了。
宫娥将元悟发丝拢成发髻,穿好袍服,将冠冕戴上。
至于大殿上,朝堂大臣不多,说是文武百官其实也没到那个数,甚至要上达天听的事务也没有多少,如今朝廷能够管辖的区域说是先祖打下的那些江山,但不过是那些豪强的地头罢了。
元悟坐于御座上,排列的大臣中,除去极少数从当年幸存下来的旧人之外,其他人皆是步六孤家的部下。
元悟望见御座下的人,心情不免觉得烦闷,步六孤荣被封丞相,他手下的人自然也是多多升迁,填了之前留下来的空位。
虽然步六孤荣人远在晋阳救援邺城,但是洛阳里朝堂上的动静也难逃步六孤荣的掌控。
想到这里元悟更加觉得气闷,甚至连大臣禀奏要事都不太能听得下去了。
昭阳殿里此时传来一声叱喝,“当真如此?”
殿内宫娥战战兢兢跪伏在地上,颤动不已,生怕盛怒中的皇后将气撒在自己身上。
皇后大长秋俯低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劝道,“殿下息怒。”
大长秋的面前是一张榻,榻上坐着一个明艳张扬的美人,美人低头看了看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红唇翘了翘,“昨夜里,陛下临幸了一个宫人?”
这神态与方才刚刚得知时的暴怒相差太大,让人在诧异之余难免觉得皇后这是被气得厉害了。
“回殿下,是的。”大长秋回答之后拜伏在地,额头再三磕了磕地面。按照规矩,宫人被临幸之后,皇后会派人赐予指环以示此女和其他宫人的区别。
不过这时候,大长秋不敢在皇后面前提起此事。
“行了。”步六孤氏长长的指甲轻轻敲在手下的凭几上,“将那个宫人逐去做浣衣妇。”
浣衣妇在宫廷中算是最底下,也是最招人欺凌的人了,不管原先多花容月貌,在那里呆上两三年都要变得容颜枯槁。
“唯唯。”大长秋面上不动半分答应道。
“以后若是有此事,都按此行事好了。”皇后说道,她也懒得去为怎么惩罚那些女子而伤透脑筋,不如以后都依此例。
大长秋顿了顿,而后应道,“唯。”
这几句话算是将此事定下,皇后从榻上起身,宫娥们前来搀扶却被她挥开。皇后看向这昭阳殿,昭阳殿原先在兵乱中被损坏的几分有些不能看,后来还是步六孤荣赶紧让人修缮,自己送入许多丝绸锦缎珠宝,给女儿好好打点。
她在宫人和内侍的簇拥下走出宫殿,外头天气很好,晴空万里,甚至风里都暖融融的。宫殿看似壮丽,实际上宫殿内阴冷的厉害,步六孤氏不爱在殿里呆着,她望着这洛阳宫殿里的飞檐,嘴角隐约有笑意浮现。
草原一望无际的景色和洛阳完全没有相似之处,但是她在这里却没有半点不适,除去她那位貌美多情的天子夫君时不时的喜欢几个宫人之外,她在洛阳活的无忧无虑,比起出嫁之前也觉得有什么束缚,真要说起来有什么不满,那也只是皇宫之内不能任由她在草原上那般自在骑马射猎罢了。
曾经觉得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是她的夫君,这洛阳皇宫也有她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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