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广孝心说,你这不是一厢情愿么,凭什么人家都要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见王贤一面都吝惜,太子却对他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更别说太孙视他若手足了……他要是还以你为重,那才真是白眼狼呢。当然话不能这么说,老和尚淡淡笑道:“他毕竟还没见过皇上,以为太子就是天呢……”
“坐井观天。”朱棣哂笑一声道:“等他回京来,朕见见他,让他知道大明朝的天,到底有多大!”
“呵呵……”姚广孝笑笑,话已经说到位了,再多说一句都是画蛇添足。
“这个案子……”朱棣的孩子气,只是一眨眼的事,旋即便恢复了阴沉的表情道:“难道真要停到贪腐一层?不再往深里查?”
姚广孝心说,你看都不看,就让内阁票拟,不就是要就此打住的意思么?只是皇帝需要台阶下,他恰逢其会,只好甘为人梯一把,道:“看皇上的意思了。再往下查,可能大明的朝堂,又要大地震了,还请皇上三思。”
“唉,朕何尝不知……”朱棣负着手,缓缓踱起步来,摆在他眼前的有两条路,一个是彻查到底,一个都不放过。可要是揪出自己刚立的晋王,甚至扯到自己的儿子怎么办?几个儿子为了争夺他那把椅子,争相往死里坑爹?要是那样,朱棣的老脸都要丢尽了,还想当千古一帝?千古一笑柄还差不多。更何况朱棣上了年纪,对两个儿子的感情愈加深厚,他也不愿意走到父子相疑的那步,宁肯做个糊涂的阿翁……什么叫双重标准,这就叫双重标准,感情大儿子当了太子,就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对手一样……
另一个是将此案就此打住,让张春那帮人当了替罪羊,不再往深处追究,这样做的好处是,皇帝不用丢脸,而且可以趁机敲打不安分的儿子,让几个儿子间严重倾斜的实力对比,再次恢复平衡。作为一个成熟的帝王,他自然已经领悟到,为君之道,不在于杀伐决断,而在于平衡。只有让各方势力都有生存的空间,形成对立平衡,这个朝堂才会稳,这个皇帝才会有权威。他是绝对不容许一家独大的!
其实太子被整的这么惨,不就是太子党势力太大,太子仁德的威望,甚至盖过了他这个残暴的皇帝么?
这样做自然对不起死去的将士,也没法让自己痛快。可是逝者已矣,还是顾着活着的人吧,至于自己不痛快……当这皇帝以来的窝心事儿还少么,也不多这一桩了?
。
“唉……”沉默良久,皇帝终于开口,却说起一桩不相干的事儿:“朕欲迁都。”
“皇上下定决心了?”姚广孝丝毫不意外。
“朕早就下定决心了,只是不知道如何跟臣子开口,”朱棣负手道:“养儿子干什么用的?不就是替君父分忧么?你去给太子讲书的时候提一下,看他什么意思。”
“老衲方外之人……”姚广孝苦笑道。
“朕剃度了你徒弟!”朱棣嘿然一笑道:“让他陪你一起当方外之人!”朱棣心里那个得意啊,你这老狗终于有把柄可捏了!
“唉……”姚广孝笑容更苦了,“老衲巴不得呢,只可惜他家里女人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