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回来后,看到那俩竹篓子,奇怪道:“谁来过?”
“林家姑娘……”银铃小声道。
“她?”老娘大怒道:“不是说了,不许林家人踏进家门一步么?!”
“可她带了月饼、烧肉、辽东参。”银铃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摞宝钞道:“还有十贯钞。”原来人家林姑娘还是带钱来了,只是防着王二呢。
“呃……”老娘接过钞,咂咂嘴道:“其实想想,罪不及家人么,是她哥造的孽,她跟我们也没啥化不开的仇,是吧?”
“是啊是啊。”银铃点头连连道:“林姑娘还许了二十贯呢,说眼下周转不灵,待过后补上。”
“哦?”三十贯可是个大数目,虽然眼下宝钞贬值的厉害,但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没白没黑也得整整攒两年。老娘虽然见钱脑热,但还有些清醒道:“她为啥要包你哥的药费?”
“我知道我知道。”银铃登时激动起来,一副小八婆模样,伏在老娘肩上,绘声绘色讲起了所见所闻,当然还有脑补的部分……
‘哦?’‘啊?!’‘咦?!’‘哈!’老娘一边听一边惊叹,听完了震惊好久,才摸着下巴道:“虽然她是个被退了婚的,家里看样子也穷了,但是怎么可能看上你哥呢?”
“也许我哥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长处呢。”银铃对哥哥的印象,不知不觉改观了不少,竟然能把王贤往好处想了。
“莫非他们那个了?”老娘两拳一对,俩大拇指一勾勾,这才想起对方是自己女儿,马上变脸道:“该干嘛干嘛去!”
“这是啥意思?”银铃也学着她的动作,天真的问道。老娘登时面红耳赤,咆哮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不滚去做饭,你要饿死老娘么!”
“知道啦……”银铃吓得赶紧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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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便是中秋节,这是华夏的三大传统节日。中秋吃月饼,却是太祖皇帝发明的。如今这习俗已经深入人心,要是谁家中秋节不吃块月饼,那简直就不叫过中秋。
今年有了林姑娘的馈赠,老娘不用再伤脑筋,去哪弄块月饼回来了。不过老娘只留下一个,够全家人分着吃的,其余的便让银铃给街坊送去了。倒不是她突然大方了,而是这半年,四邻着实帮了不少忙,现在得了杭州月饼,却关起门来吃独食,就连老娘也干不出。
何况老娘啥时候吃过亏?银铃回来不久,四邻便陆续过来回赠,你提个西瓜,我拎两段藕,还有那种大方人家,竟回了一尾活鱼!
兄妹三个见老娘拿出一小筐月饼,换回了足以开一席中秋宴的食材,还顺道赚了好名声!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这就是生活的智慧!
老娘得意的冷笑连连,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那块腊肉,盘算起到底是每顿做饭起个荤,一直吃到冬至呢?还是留到腊月里,再跟街坊换一桌年夜饭?唉,真伤脑筋啊……
第二天一早,老娘便和王贵换上干净衣裳,往乡下赶去,给王家族长三叔公贺寿。
老娘一走,银铃便翘首以待,连做鞋面的活计都耽误了。
王贤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的复健,面前还放着一本厚厚的《大明律》,王家虽然不是读书人家,但因为他老爹的缘故,家里不仅有《大明律》,还有《大诰》,不过听说后者已经基本不用了,要熟悉大明的法律,只看前者便可。
他看《大明律》,不只是为了林家的案子,因为大明的礼、户、刑、吏、工,方方面面的条例法规,都涵括在《大明律》内。熟读这本书,便能大体了解这个社会的规则,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以及未来到底该干什么!
虽然只看了一部分,已经能让他了解自己的处境,怪不得王二会做梦都想回到从前呢!原来这大明朝是个森严的等级社会,你所处的等级越高,享受的权利就越大,反之,你所受的限制就越大。
自己如今是犯官之子,只比贱民高一线。不能考科举,无法当吏员,甚至连经商都不行,因为离开富阳县要去官府开路引,人家根本不开给他!
在这个信奉血缘高于一切的时代,因为他爹是犯人,他就只能一辈子坐困愁城,不得舒展!
一道道在后人看来,毫不通清理的律条,就是一条条沉重的枷锁,缠绕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这些天他反复在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无路可走……
如果不想像从前那样,当个混混混下去。只能要么像大哥那样,没白没黑的给人家做工,每日累成稀泥,只能赚几十文。一旦有病有伤,就断了收入,还得自己花钱看病!
要么就得无视王法,干些船到江心,问一声客人是吃滚刀面,还是馄饨面的营生。
两个选择都那么的苦涩,以至于他竟跟王二做起了同样的白日梦——如果能给老爹翻案,那该多好?
想到这,他不禁暗暗苦笑,原来王二的自暴自弃,竟也有可怜之处……
“哥,你还有心思笑?”银铃嘟着小嘴道:“这都啥时候了,你的林姐姐怕不来了吓?”
王贤回过神来,笑笑道:“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哥,你真变了。”银铃看了他半天,很认真道:“现在像个老头子。”
王贤无声的苦笑,该要如何向她解释,还是永远不要解释了吧。
“从前你整天呱呱乱叫,没事儿就和我吵架。”小姑娘家家竟有些伤感道:“好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