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自从汉王造反后,一直乱糟糟的气氛,终于凝肃下来,因为永乐皇帝终于要回京了!
正所谓暴雨未至、风雷先行!回京之前,朱棣一道又一道圣旨,已经把大明军方劈的七零八乱了!他派赵赢等亲信太监,拿着天子剑,分赴京城、各省、九边的各大军营,将营中总兵以上军官,不分青红皂白,全都看押起来!由赵赢严加审查,查实与汉王毫无瓜葛的将领,才可重新领兵掌印!但凡与汉王有关系的……不要说过从甚密,哪怕是普普通通的书信往来,只要被查出来,拿到证据,统统就地免职、解往京城,继续严加审讯!
至于那些没有了将领的军队,则由成国公朱勇、安远侯柳升、阳武侯薛禄分别亲自坐镇、或是派遣心腹将领暂领!
“这真是风雷交加啊!”这些天,在伴驾返京的途中,杨荣、金幼孜等内阁大臣,不知起草了多少免职、免爵、下狱、抄家的诏书,这还没进入定罪阶段呢!以几位阁臣对皇帝的了解,到时候必是一场腥风血雨,几万人人头落地!
“想不到,”胡俨叹息一声道:“才消停了不到十年,又要经历一场人间惨剧了。”
杨荣和金幼孜两个也深以为然,他们都是洪武初年生人,胡俨更是出生在元朝,在他们四十多年的生命中,经历了洪武朝的三大案、建文朝的靖难之役、还有永乐朝瓜蔓抄,哪一次都是神州变色、万家哭号!哪怕自己并不牵扯其间,也必有亲朋好友因此遭殃,他们更是对那种人人自危的恐怖气氛深恶痛绝!
“能不能设法化解一下……”胡俨轻声道。
杨荣和金幼孜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前者起身关上房门,后者沉声对胡俨道:“元辅,长痛不如短痛,一次让毒血流尽,才能还大明一个长久太平!”
这话说的含含糊糊,胡俨却深深了然,在他们这些文官看来,充满戾气的武将,是国家动乱、生灵涂炭的祸根!大明朝哪次动乱,不是野心勃勃的武将掀起来的?!这次汉王造反就最能说明问题,那些勋贵武将,轻而易举就跟着朱高煦造反,一方面固然是他们之间牵扯太深,没法下船,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些武将骨子里的问题——他们暴戾、他们头脑简单、野心勃勃,他们就像一堆浇了油的干柴,只要一个火星,就能引燃熊熊大火!
所以金幼孜这话很容易理解,非但不能设法息事宁人、还要推波助澜,让皇上把勋贵武将彻底扫出历史舞台!这样,他们这些被压制了几十年的文官,才有机会站在舞台中央,亲手塑造一个长治久安的大明朝!
“这样……”道理很简单,利害也很容易剖析……皇上整治勋贵越狠,对太子就越有利,对文官集团也越有利!只是这简单的道理,分明的厉害背后,是几万人的鲜血、几十万人的悲剧啊……
胡俨终究不忍道:“这样我们和他们有何区别?”
“元辅这话,下官不敢苟同。”金幼孜正色道:“这就好比屋里有十个人,突然闯进一名持刀凶徒,到底是杀了这个凶徒,保十人平安?还是担心自己也手上沾血,而眼看着那名凶徒,残杀那十名无辜民众呢?”
“这……”胡俨被问住了。
“元辅,我们为的是天下苍生、大明社稷,又不是个人私利!”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杨荣也开口道:“若能杀一人而保十人,那这个人我愿意去杀!哪怕被人说成凶手,我也不在乎!”
“哎……”胡俨被说服了,点点头道:“尽量不要株连家人……”
“那当然!”金幼孜点头道:“我们的目的是救人救国,又不是泄私愤!”
“说起来……”胡俨又点点头,开始进入角色道:“这次赵王的人,一个都没动,莫不是说,赵王过去这关了?”
“是,皇上只罢免了袁容的官职,他是负责皇上安全的羽林卫,责无旁贷……但旁人,皇上似乎都没有追究的意思。”金幼孜点点头,他和杨荣是经历过南海子事变的全程的,知道那场刺杀中,赵王绝对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只是没有证据罢了。但以皇上的性格,真要处置他,还需要证据?
“可能是,”杨荣缓缓道:“若同时处置汉王赵王,便坐实了兄弟俩企图联手弑父灭兄的丑闻,皇上没法接受。”
“有道理。”胡俨两个点点头,心说确实,那样皇上的脸就丢到家了!中国人讲的是修齐治平!齐家还在治国平天下之前,若闹到儿子联手谋杀父亲,就算皇上立下十全武功,也依然会是史书上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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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位内阁学士,猜测赵王为何不受追究的时候,朱瞻基也在苦恼同样的问题。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因为此刻,他正和自己的三叔,一起在君前侍奉!
“你们不用紧张,”朱棣看看这一儿一孙,见他们脸上都挂着难以掩饰的焦虑,其实何止他们,就是朱棣此刻,也一样满心都是疑虑!国事家事掺杂在一起,让这位大明皇帝,也感到深深的无力。他靠坐在安乐椅上,缓缓道:“明天就要过江了,朕有些睡不着,叫你们过来聊聊天,消磨一下长夜。”
“啊……”朱瞻基和朱高燧却都不相信,朱棣大半夜把他们从被窝里拖出来,只是为了找人聊天!后者便微笑道:“父皇还是要早点歇息,要是您睡不着,儿臣可以不定就能睡着了。”
“呵呵……”朱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淡淡道:“幺儿素来孝顺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