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章也笑道,你这么讲,我信呢。钟儿一放假回了家,就见天儿蹲在石子场里,帮着杏仔比比划划地忙活着。说是要凭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挣学费,自己养活自己。平日里,那么懒馋的人,竟也变了,都知道钱是好东西了。何况茂生大爷呐,更知道钱的好儿来,哪有不眼馋心动的理儿呀。
洋行也被他俩讲说笑了。钟儿去石子场,他是知道的。为此,木琴还当着他的面,慨叹钱的魔力有多大。竟然能够把钟儿这样既懒又馋的人给改造了,俘虏了,何况他人呐。洋行的笑,不仅是针对钟儿一人,更是针对木琴一家人。细想起来,实在太有意思了。一家四口人,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打算。好在京儿跟木琴还是一心一意的。其他人却各行其是,相互领导,相互牵制。谁也甭想收服谁,谁也甭想统领谁,整一个小社会的真切影子。
人民见洋行只是傻笑,便不怀好意地问他道,你不是也想跟茂生哥似的,跑去给茂响和杏仔爷俩打工搞货运吧。
洋行依旧笑道,我倒是不会去的,可有人隔三岔五地老往那儿跑呢。既忙乎着咱厂子里的事,还兼着石子场里的一份差事,脚踩两只船,拿着双份工资呐。
公章说,你讲的是夏至么。
洋行只笑不答。
公章说,yd_sj;
夏至也是叫他家里人给鼓动宣讲去的。听说,他爹为了能说动夏至,在家里差点儿就给自家娃崽儿下跪了呢。你想呀,四方跟银行又去镇子上合伙开饭店了,他的饭馆让给了四季家。四季是总打理,冬至主掌大厨。他做出的饭菜,还不如老妇女做得好吃。清汤寡水少盐无味的,谁人还会去帮他的场子。只有杏仔能帮他撑起一片天来,也就成了他家的财神爷了。石子场里缺少个水电工。杏仔托四季去求夏至,让他时常光顾一下石子场。四季能不应承,能不尽心尽力地办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四季一大家人跟茂响爷俩早晚都要有一场饥荒。我听说,茂响的石子场弄出的动静和粉尘,把金莲家和神庙子搞得乌烟瘴气一塌糊涂的。振书爷和金莲婶子就要忍耐yd_sjb;
不住了呢。他俩最近放出风儿来说,茂响要是再不注意着点儿,是要倒霉呢。
人民不得不替振,其实,石子场也的确够戗呢。整日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掀起那么大的灰尘来,还怎么叫人过日子呀。这种事,要是搁在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呢。也就是他家的人,才忍到了现在。换了别家人,还不早就人脑壳儿打出狗脑浆子来了。
公章就讥笑道,是哦,是哦,谁叫振书爷家是你丈人门儿上的呢。要是换了别家,你肯定不会帮着他讲话的,一拃不如四指近呀。说罢,他还故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出一副很无奈的表情来。
人民气急,拿着手中扇风的报纸冷不丁儿地朝公章打去。他还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你,好话孬话尽往邪处寻思,脑壳儿里进水了吧。
公章一边躲闪着,一边朝洋行叫道,看看,看看呀,洋行。你说说,我讲屈他了么。
洋行依旧在偷笑,就是不吱声。
几个人瞎聊一气,时间过得飞快,已是到了晌午吃饭的时辰了。这时,屋外的天气愈加湿闷阴潮。似乎伸出手去,抓一把眼前的空气,使劲儿一攥,都能攥出水珠子来。
人民的肚子里“叽里咕噜”地轻响了几声。他一大早就奔进了厂子,一头扎进了数据堆里,没顾上吃早饭,现在早就饿挺了。他说道,不能再胡扯了,我都饿得前腔贴了后背哩。各人都家去吧,咱也得下班锁门了。
几个人相跟着走出了办公室。
公章刚要锁门,屋内的电话响了。人民不得不再次开了门,嘴里嘀咕道,谁呀,早不打晚不打,非得赶上人家要下班了才打,烦不烦人哦。边说着边去接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