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文强的专案组在摩崖造像现场抓了一个石匠,一个帮工。
警察就押了。分头上了两辆皮卡,一前一后,连夜往屏羌赶。一路上,雷雨没有消停的意思。
警察冒着被雷劈的危险,给文强电话报告,哪儿来的人鬼不分呢,两个老头!
管他是人是鬼,边走边审,要快!文强指示。
带头的前车警察,突审石匠,哪里来的?叫啥名字?
石匠回,蒲溪,王福顺。
这么黑雨天,不在屋陪婆娘困觉,大老远来佛崖,想干啥坏事?
婆娘跟别人跑了。
婆娘跑了,就当挖挖匠?
我不是挖挖匠!别人临时从蒲溪租来的。本来一直在石碑厂做碑。一天来了个老板,找到我,说有个活,包工,问干不干。我说,价好就干。就跟他去看货。那人指着一尊菩萨说,割下来,拿钱走人。菩萨脑壳,咋能割呢,就不干。老板说,涨价干不干,一个脑壳两千元。我一听,两千元,乖乖!凿一个月碑了!谁知道老天不搂摆,还没开工,雷雨就炸了。黄昏都还好好的,咋来雷呢?岂不……?
岂不啥?起坏心眼,天老爷发怒了呗。
对,对,对!所以就没敢动,等雷雨停哩。这不,没等到停,天兵天将就拢了。
啥天兵天将?警察!
警察大爷,高抬贵手。
叫兄弟!
警察兄弟,高抬贵手!
好嘛。晓得犯了啥不?
犯了菩萨。
犯了法!法盲!
兄弟该批评!怪我们倒霉。
你们不倒霉,菩萨就倒霉了。活该!
活该!活该!不该贪那两千块。
两千块,就买了你的良心?
这不就遭报应了么……
问过石匠。带头的警察叫停了前车,叫后车一个小警察上了前车,看管石匠。换他上了后车。
谁放的屁,这么臭?警察闻到一股子土腥臭。
报告政府,我放的。老头说。
吃啥,这么臭?
报告政府,晚上和石匠一起在山上烧土豆,吃撑了。
上山干活不晓得带干粮吗?烧啥土豆?
报告政府,以后上山带干粮,再也不烧土豆。
以后?你还想以后……带头的警察心里这样想着,就叫开车的警察把车窗开大点。边开边突审老头。
石匠说不是他喊割的,那就是你喊割的了?
报告政府,我冤枉!
你冤枉?
凶手不是我!我是石匠拉来的。石匠拉我的时候,我在石碑厂旁摆地摊。
摆地摊?啥子地摊?老实坦白!
看来说漏嘴了。老头只好交代,摆古董摊……
一听老头说摆古董摊,带头的警察就来了兴趣,呵呵,没想到这么快就突破了……肯定是个挖挖匠!
古董?挖来的吧?
老头有点急了,报告政府,不是挖来的,挨家挨户铲地皮来的。
像这种胡话,专案组小警察听得多了。铲地皮,哄小孩哦。看你这么大年龄,为老不尊,胆子还大,连菩萨脑壳都敢割,还不老实?
报告政府,冤枉呵。摆地摊,好几场都不开张。石匠喊我帮杂,干半夜,算五天零工,每天五十。老头哭丧个脸说。
五五二百五?
报告政府,五五二百五。
小警察表示无语。
有文化的警察和没文化的农民。没文化的农民回答“二百五”。有文化的警察,还能说啥呢?
有文化的警察其实很想说,你就是个“二百五”,但想到自个一身行头穿戴,终究没冒出口。
就冒雨回“红星楼”。第二天上午,找卧底立功的农民哥哥做笔录。昨夜,还看到有其他人吗?
农民哥哥说,咋看得清楚?再说,那鬼影,吓死人,跑都搞不赢呢。
警察又问,之前见过陌生人来看菩萨没?
农民哥哥说,来老峨山的,外地的多,脸生。本地人除了初一十五烧香,没事看菩萨干啥?
警察没话了,又去审老头。今天不放屁了吧?
报告政府,今天早上吃的馒头稀饭,没屁放了。
没屁放就好。你真是石匠拉来的?
那个敢哄政府?!
好,那老实交代,叫啥,哪里人?
屏羌的,叫石磙子。
说名字。
说的就是名字。
审问的警察你盯我我盯你,纳闷了,还有这名?不过叫啥,跟割佛头挨不着,继续往下审,石磙子,谁喊你去的?
石匠喊去的,工钱管问石匠要。
问题又踢回石匠那儿。警察再提石匠。带你看菩萨的老板,长啥脸,叫啥,哪里的?咋联系?
石匠说,他是老板临时去石碑厂喊来的。看货后,先给了五百定钱,说好割了菩萨脑壳后,带回蒲溪放到,他会来厂子找他。没告诉电话,也没告诉名,他找不到他。只知道,是个胖子,有些秃,烟瘾大得很,看货的时候,一直在抽。
警察问,抽啥?那么大瘾?
石匠说,我抽核武器,人家爱洋玩意,各抽各,咋晓得?
管事的警察想了想,又喊上兄弟伙,押了石匠去老峨山,在两人准备动手的菩萨前,找到两截长征牌烟屁股。问,他抽的吗?
石匠摇头。
警察又掏出那夜在佛崖找到的长征烟盒子,递给石匠,这回看清楚了?
石匠眯起眼睛看了半天,拍了下脑壳,对头,对头!
这下搞明白了,同一人作的案。抽长征烟的秃头胖子,躲在幕后。临时雇佣石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