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面,路旁的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广州这个南方城市里,大部分的树从来都不会是光秃秃的,即使是现在这个冬天还未完全离开的时候,树上也挂着满当当的绿叶,只不过是淡淡的葱绿色,而不像夏天的叶子那样绿得发油。
许多学生都会有治不好的开学恐惧症,王柠也不例外。但一想到开学以后和若夏见面的时间就会多起来,对上课的抗拒感似乎就会减轻那么一点点。
每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各门课的学生到得都是最齐的,随后上课的人数就会与老师点名的次数成正比——老师点名的次数越多,到的学生就越多;老师点名的次数越少,到的人数就会越少。像那些既不点名又枯燥乏味的课程,除了第一节课你有幸能看到整个教室坐满了人,你在任何一个时候来上课,你就会尴尬地发现几百人的大教室里除了你和老师,就再没有别人了。美术学院的学生和老师对此都已经司空见惯,有的时候专业课老师甚至不管学生们是否有公共课要上,就给学生们安排作业,导致公共课会出现整一个专业的人都集体旷课的情况。
王柠常常觉得,仿佛专业课的老师们才是这个学校的霸主,而公共课的老师们仿佛连人权都没有。
大一下学期的第一门课是制图课,跟上学期那些富有趣味性的设计课不同,他们终于要开始接触与专业相关的知识了。然而美术学院专业课的老师们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看法,就是默认每一个学生都精通各种软件,也熟知各种专业知识。
课程要求三到四个人为一个小组,然后整理三个比较有名的建筑案例,再由老师来决定每一个组具体要研究他们找的三个案例中的其中哪一个。确定好之后就是做模型和制作图纸,模型由小组成员共同完成,图纸每个人都要自己画一份。
这可以说是王柠学得最糟糕的一门。
老师是一个非常年老的教授,60多岁的样子,矮胖矮胖,头上明明基本已经没有头发,偏偏还要把其中某一边的头发留长,然后再用发蜡将那几根发丝固定到头顶上,看起来特别像古筝的琴弦,根本遮不住那亮油油的脑袋。
这个老师就没有不发脾气的时候,每一节课都对学生的作业很不满意。
对于特别不满意的,他什么话也不说,拿过图纸揉成一团就丢进垃圾桶里。稍微好一点的,也会很用力地用手指戳着图纸说:“谁教你画成这样的?回去看制图规范!”
大家心里都很纳闷,明明就没有人教过,不然还要上什么制图课呢?老师只会强调和重复一句话就是“去看制图规范”,而制图规范也不是老师给的,是大家自己去网上找的。
临近结课的那个星期,王柠几乎把所有能用上的时间都用上了,包括吃饭的时间、睡觉的时间、练舞的时间、公共课画动漫的时间,然而也实在是做不完。
她想找其他人来帮忙,可是同班的同学都在忙自己组的作业,又有谁会去帮别的小组呢?她把自己所认识同班同学以外的所有人都想了一遍,比较有希望会来帮忙的都问了一遍,可惜最近大家都要结课了,忙得不可开交。
结课那天的前一个晚上,两个小组成员似乎都没有会出现在模型室帮忙的可能性。还剩下整整一层楼的模型还有楼梯部分没有做,一个人做的话,就算是一直通宵到天亮的上课时间也做不完。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她还没有问过的人身上。
“若夏,你今晚有空吗?”王柠最后还是决定问一问他。
“怎么了吗?”若夏问。
王柠把大致的情况跟若夏说了一说,想请若夏在这结课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一起帮忙做模型,不知道可不可以。若夏竟然没有多说些什么,直接答应了,问王柠几点在哪见面,需要带些什么。
王柠差点就感动得哭出来了,赶忙连声道谢。
晚饭后两个人在模型室碰头,王柠领着若夏走到自己平时工作的位置,从模型室的柜子里搬出还没有完工的模型,然后铺开了图纸,拿出带来的材料和工具,告诉若夏需要做什么。
照着图纸切下所需材料,然后粘贴在一起即可,其实是不用怎么费脑的工作,不需要任何专业知识就可以完成,但是这个工作真的很费时间。
王柠这才发现,若下意外地笨手笨脚。刚开工不久,王柠就觉得身旁的若夏怎么没有了动静,扭头一看,若夏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已经被502胶水粘到了一起,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王柠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也没有多想就拉过若夏那只左手,分别按住两只手指的皮肤,一点一点地分开,并对着粘着的地方轻轻吹气,同时还不忘问上一句:“疼吗?”
若夏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安安静静地任由王柠摆弄自己的手。
幸好两只手指粘住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容易分开,不然王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只手指一分开之后,王柠就立刻拉着若夏的手,把他拉到模型室的水槽旁边,用水冲洗有粘胶水的手指。
一碰到水,粘在手指上的502胶水就变成了一层白色的硬壳,不再有粘性,不过需要过一两天才能将那层印壳剥下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完事之后,王柠松了一口气,又拉着若夏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拉了人家的手好久了,赶忙像触电一样一把松开:“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