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活下去,那就当条狗,把头抵在尘埃里。
若是抬了头想当一头狼,那就别怪主人家一刀将你的头给剁下来。
萧锦棠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眼前那堆碎瓷渣缓缓道:“可臣弟不敢这么想,臣弟一向仰仗皇兄,依赖皇兄可如今却怕有心人乱了皇兄耳目。还请皇兄恕了臣弟的罪。”
这一番话萧锦棠说的情真意切,祸水东引的不露丝毫痕迹。萧锦辉看着萧锦棠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子,心头的火也不禁下去了几分:
“本宫不是怀疑你,只是宫中人云亦云,可总归是一句空穴不来风的理。”
萧锦棠闻言,忽的微微仰头看着萧锦辉的袍脚,竟是一副委屈得欲哭无泪的模样。看的萧锦辉恍惚想起了当年那个抱着自己母妃哭的撕心裂肺又抓住自己袍角的怯生生的小九弟。
“皇兄!臣弟不过是向父皇讨了些药材罢了。”
萧锦棠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臣弟与皇兄同气连枝,可锦月是臣弟的妹妹,见她小小年纪便整日抱病,臣弟心底委实难受。”
“至于前去太清阁,臣弟不过是去探望父皇聊表孝心,却不曾想说错了话儿惹得父皇发怒。若是这点,还请皇兄替父皇责罚臣弟。”
萧锦辉看着俯身于地的九弟,心想萧锦棠所说的话跟他安插在太清阁中的人说的并无一二,心中的疑窦不禁打消了大半。
也是,他这个弟弟性格一向软弱,从来不争不抢。更别说在宫中有些什么势力了。
如果他肯争气些,也沦落不到像被汪庭之流的太监骑到头上作威作福。虽说汪庭是受自己指派去寻萧锦棠的晦气,但若萧锦棠搬出皇子身份斥责乃至对汪庭用刑皆是合情合理。
但若他骨子硬气些,萧锦棠也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萧锦辉伸出手捻住萧锦棠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见着萧锦棠是真的哭了出来,萧锦辉没由来的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子气。
看这眉宇凌厉的相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人心气儿有多高。可谁知这张好皮囊下面塞了一个怎样窝囊无用的灵魂?
俪嫔风华绝然,可这双眼睛分明和俪嫔一模一样。却怎么也没其母半分气度风华。
萧锦辉松了手,示意萧锦棠起身。
萧锦棠母妃早亡,在这深宫之中,若是没有一个有势力的母妃,那皇子便如无根浮萍。
自己是萧锦棠这无根浮萍唯一的靠山,自己若是倒了,那萧锦棠绝不会不知唇亡齿寒的理儿。
看着萧锦棠微微颤抖不敢起身的样子,萧锦辉终是打消了最后那点疑虑,只觉是自己多虑了。
“锦棠,起来说话罢。”
萧锦棠心中暗暗长舒一口气,只道是终于将太子心中疑虑打消了。
可若是待会儿太子细想起来自己的话,怕是会发现漏洞太多,隐瞒太多,会更起疑心。
届时再解释,便会全盘变成掩饰。至那时,自己必定九死一生。
他必须和耶律洛央尽快碰面,否则等萧锦辉反应过来,他便再无反击之时。
萧锦棠垂了垂眸,谢了萧锦辉后便落座同萧锦辉一同吃起了饭。席间二人相谈甚欢,推杯换盏,倒像是寻常人家久未谋面的兄弟一般。
酒过三巡,萧锦辉似有些微醺了。他看着萧锦棠全程都没动两筷子菜,扬手将一桌子珍馐扫到地上。
“怎如此拘谨?可是本宫厨子做的饭菜不合九弟口味?”
杯盘当啷落地,碎瓷四溅。萧锦棠面色一沉,慌忙谢罪。道自己是胃口不好,一向少食。
萧锦辉轻蔑一笑,将酒壶往萧锦棠跟前一放:“年纪亦是不小了,缩头畏尾的倒像是个不争气的奴才。”
萧锦棠看着眼前的酒壶,心中忐忑。他不知这壶是不是鸳鸯壶,若是,那这可不是赏赐美酒,而是催命鸩毒。
萧锦辉似没注意到萧锦棠眼底的复杂神色,他竟亲自执壶将酒杯斟满,盯着萧锦棠缓缓道:
“皇弟便喝了罢。”
萧锦棠心知自己是再无理由推脱。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却被呛辣的酒液烧的不住咳嗽。
萧锦辉见状大笑。萧锦棠趁机弯下腰拭去额上冷汗。可就在这俯身的瞬间,一阵寒意瞬间从他的脚底往脊梁上窜去——
他分明看见了太子寝宫内重重锦帘后的刀光!
这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萧锦辉从未信任过自己,若是今日自己稍有不慎,这就是自己的死地!
萧锦棠瞬间汗湿重衫,同时心中庆幸自己没和萧锦辉鱼死网破,他缓了缓气儿,满面通红:
“皇兄这里的酒果真不似凡物,臣弟委实…不胜酒力。”
萧锦辉哈哈大笑,大手一挥:“美酒当配美人!烈酒当配绝色!”
萧锦辉话音刚落,萧锦棠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寝宫大门被汪庭推开。
“太子有赏——”
萧锦棠惊疑不定的看着手捧锦盘锦盒鱼贯而入的太监们,门口汪庭高声念道:
“太子殿下体恤弟妹,特赐九殿下魏紫色云浪银丝礼服一套,赐三公主殿下百花穿蝶洒金赵粉裙一件,东珠粉晶穿玉莲花璎珞两串——”
萧锦棠心下忐忑,但又猜不准萧锦辉到底在想些什么。见太监们齐刷刷的在殿内跪了一地。萧锦棠抬眸瞥见萧锦辉倚着软靠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头蓦的一惊。
他忙起身,正欲跪下谢恩,却被萧锦辉抬手搀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