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奕廷的官服上有种风尘仆仆的味道,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惫的神情,反而更加神采熠熠。
婉宁抬起头来,却看到崔奕廷本来和煦的笑容,慢慢变得阴沉,“眼睛这是怎么了?是谁让你受了委屈?是父亲?”
受委屈?曾让她受委屈的人,要么已经挫败的站不起身,要么正在泥沼里挣扎,怎么能在崔奕廷薄弱的父子关系上再添败笔。
眼看着崔奕廷去看童妈妈和落雨。
落雨吓得额头上满是汗珠,就凑过来瞧她。
婉宁忙道:“没事,谁能让我受委屈,”说到这个她眼睛还真的有些痒,忍不住抬起手背去擦眼角,“是不是睡晚了熬红了眼睛。”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红又有些肿。
崔奕廷皱起眉头看怔愣的落雨,“快去请郎中来。”
落雨忙跑出去。
崔奕廷的目光落下来,仔细地在她眼睛周围转悠,眼睛里满是怀疑,生怕她是在说谎。
旁边的童妈妈也忍不住,“二奶奶一直好端端的,方才在屋子里还没有这般。”
崔奕廷搂着婉宁进了屋,童妈妈举了镜子过来,婉宁仔细一瞧不由地失笑,“没事,大约是受了风,用冷帕子敷一敷也就好了。”
正是花开的季节,有些花粉过敏也是正常,她有时会觉得眼睛痒,可并没有放在心上,哪里会想到崔奕廷大题小做到这种程度。
郎中被请过来,写了张药方。
婉宁看着崔奕廷仔仔细细地安排人去抓药。
落雨拧了帕子过来敷在她眼睛上,冰凉舒适的感觉立即传来,婉宁舒了口气。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婉宁想要拿开眼睛上的帕子瞧一瞧。手指却被拉住,耳边传来崔奕廷的声音。“不着急,再过一会儿才好。”
想想崔奕廷倨傲的模样,哪里料到他会有这般的体贴。
“在想什么?”
帕子遮盖住她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红润的嘴唇。
婉宁摇摇头,正要说话,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传过来,然后是崔奕廷结实、温暖的怀抱。
崔奕廷低声道:“有没有想我?”
她的神情不由一时恍惚,一片漆黑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目光清澈的少年,笔挺地站在马车前,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好不好。”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转眼之间,她可不就是嫁给了他。
婉宁刚要说话,一张口。一颗蜜饯落入口中,浓郁的蜜香过后又有杏子的微酸,她竟觉得有些微醺,竟被一颗蜜饯醉倒了。
微微一动,眼睛上的绢子落了些下来,她正要睁开眼睛,只觉得鼻端有淡淡的木叶香气。接着唇上一暖。崔奕廷的吻已经落下来。
他的吻轻轻的如同一根羽毛,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唇。她舌尖微舔,嘴里的蜜饯就落入他口中,她不禁觉得好笑,抬手拿开帕子展开笑颜。
他目光清晰又迷离地看着她,身子微倾将她整个人拢在了身下。
长发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
闭上眼睛,呼吸缠绵而又温柔。
她也有过梦想,想要找到一个知心人,和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如今得以实现。
……
工部尚书在崔家书房里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崔奕廷应该早早就回到家中,如今却仍旧不见身影。
户部出了事,侍郎以上官员全都入狱,他也是突然被提到户部,暂代户部尚书之职,闽浙的一笔烂账,皇上限期七日内查清,他不可能派人去闽浙从头查起,唯一能做的就是来求崔奕廷。
谁叫福建的土地是崔奕廷清丈的,福建的茶叶数额谁也没有崔二奶奶清楚。
工部尚书等得满头大汗,下人来道:“我家二爷那边一时走不开,恐怕是谁也不能见了。”
今天宫门外的场面他是亲眼所见,大半个京城都被惊动了,也怪不得崔奕廷会忙。
工部尚书只得先告辞。
想要见这位崔大人,只能明天一早在崔家府门前相候,这一晚大半个京城谁也不能睡个踏实。
……
婉宁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崔奕廷正靠在引枕上看书。
崔二爷这般悠闲自在,定然已经将外面的事处理妥当。
婉宁清了清嗓子,崔奕廷端了一盏茶过来。
不是她爱喝的红茶,里面只有几朵泡得舒展的桂花。
是杯清茶。
崔奕廷道:“天晚了,少喝茶,也好安睡。”
婉宁也就只好这样喝了,放下茶碗披上衣服,望着崔奕廷手边一摞摞文书,每天都要看这些东西,也不知心里会不会觉得枯燥。
忽然想起一件事,婉宁低声道:“在福建的时候,二爷可在邓嗣昌的庄子上查到了一些马匹和刀剑?”
崔奕廷清亮的目光望过去,然后摇头,“没有,怎么会这样问?”
婉宁就将孙二小姐的话说了。
崔奕廷微微思量,“邓嗣昌不过是个勋贵,要说他谋反,并没有那个本事,除非……”
除非是靠着某个藩王。
崔奕廷微微掀起了眉角。
婉宁很想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说起闽浙的势家和勋贵,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婉宁心里立即就有了答案,“那个人不是被关在西门外吗?”
崔奕廷道:“先帝在的时候,端王在闽浙领兵立过军功,回京之后上了让沿海村民迁移的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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