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芒目不疾不徐地走下楼梯,待走到一半见杜可风没有跟上来时,才略带不悦地开口道:“不是还有钱吗。”这语气把杜可风吓一跳,不敢再开口触这祖宗霉头,腿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身为妖灵,本就与生物有亲近之意,杜可风轻抚马鬓,轻松就翻身上去。另一边的屈芒没这么好的运气,想是仁玉元君御惯了云,骑畜牲的时候应该是极少的,杜可风轻咳一声,坐在马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笑嘻嘻地看着和马斗争的屈芒。

屈芒的马本就没有杜可风这匹温顺好哄,动不动就甩脑袋,抖蹄子,屈芒在一旁勉强牵着绳子,毫无半分要上马的样子。若不是看着白家的车驾已从后院出来了,杜可风觉得这样看着屈芒逗一下午的马也颇得趣味,但屈芒同他想的却不是同一遭。

眼见着马车快在街角消失不见了,虽也能寻着过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杜可风当即伸出手,想拉屈芒同驾,但屈芒似乎和那畜生耗上了,半天不见回应。无奈之下,杜可风只好改变战略,骑马后退几步,再使劲一捞,揽着屈芒的腰便把他携上了马。

“乖乖坐好,仔细掉下去。”热气吹到屈芒的耳边,不一会儿像是过敏一般,屈芒的脖子和耳朵都蹿红了。

再次凑在屈芒耳边问道:“小道士害羞了?”

“你!”屈芒回头,怒视着杜可风,眼看着屈芒已经炸毛,杜可风也不撩了,满眼带笑的,挥鞭绝尘而去,留下街道两旁的喝茶群众,对着两个美男同驾指指点点。

多年之后,杜可风再次途经此处,瞧见还有人在卖当年这一幕的画本,提名曰为“龙阳逍遥游”,他因为好奇也买过一本,那画委实传神,但想象力也委实丰富了些。

言归正传,屈芒坐在杜可风身前,一上一下颠簸得很是厉害,屈芒不得已只能向后紧紧靠在杜可风胸膛上。刚才揽他入怀的时候杜可风便感觉屈芒比看上去要轻巧许多,不知道是自己技术高超,还是屈芒不重,一条街的功夫,他们就追上了白家小姐,试想若屈芒是个两百来斤的壮汉,这要追人怕也不太容易。

应该是有人告诉车里的人,屈芒他们赶了上来,帘子不一会儿便被撩开,杜可风刻意快了几步,好让白念说话方便些。

“二位怎骑一匹马,方才我还见着是两匹,是出了什么事?”

白念的模样是正经担心,不像是开玩笑,杜可风正找了套马儿生病的说辞,刚要开口,大腿内侧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不看都知道是屈芒掐的,因为两手握着马缰,袖子将屈芒手肘之下挡得严实,他便可以如此警告杜可风。外人看来,屈芒依旧端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谁知暗地里却这样行事,那一下掐得也忒狠了些,把杜可风差点摔下马去。

“小二喂错了东西,马死活不走。”杜可风边说还时不时地瞧瞧屈芒的脸色,倒未见其有什么变化。

白念自然信了,皱起眉头,关切地说:“许是误食了巴豆,这种……”她还没说完便被她家表姐给止住了,只好悻悻闭上帘子,不再言语,杜可风觉得拉上也好,省得话题一会儿不知得往哪边跑。

“如何,对我的表现还满意不?”唯恐被旁人听见,杜可风刻意将头埋得极低,将下巴抵在屈芒肩上问道,言罢还借着驭马之便夹了夹他的腰,以此来换方才的一掐之仇。

虽说杜可风自认刚刚夹那么一下力道控制得极好,也不敢真用力,毕竟自己的前途还全全要仰仗屈芒。但屈芒显然不这么想,被撞的一瞬,腰部还残留着一丝异样,整个人像没长骨头似的软在杜可风怀里,如此莽撞,屈芒偏偏憋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杜可风连忙换了话题,只能假装对此番除妖十分感兴趣,借机岔开话题,“你之前说有妖气,我怎么没闻到?”

屈芒坐在前面肩膀时高时低,语调却格外平稳,“我这里有串铃铛,但凡遇见了妖物,便会发光。”

“看来你临走时从观里顺了不少宝贝啊?”这铃铛听着像是个宝贝,杜可风忍不住空出一只手想要拿过来瞧瞧,之前他就很好奇,只是不好向屈芒开口罢了。

“你没闻见妖气,可能是妖怪刻意隐没,道行颇深。”边说边利索地打掉杜可风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左手。

随后屈芒便侃了一路道法修行,只字未提那串铃铛,早前就听说神仙讲道了得,不知是这么地了得,若不是手里的缰绳糙手,杜可风觉得自己或就这么在马背上睡着了也未可知。

昏昏沉沉地到了白府门外,屈芒这边还讲得意犹未尽,下马后,杜可风忍不住打断他,才跟着小姐们从正门进府。

白府早前靠得是随着官府,也就是楚花祖父那一辈做丝绸生意起得家,有一双儿女,如今白老爷整日卧病在床,家里的担子全落在了长子白琪身上,他现下还在帝都经营,故不能来与屈芒他们会面。

说话间到了白府准备的厢房,杜可风与屈芒的房间相对,来去甚是方便。因着天色尚早,白念又陪着他们在后面辟开的院子里散步,楚花以先前在窗边坐久了,身子不大爽利为由,在自己房内并未出来。

正值夏末,满池的荷花开得正好,亭亭玉立,碧海泛柔波,像极了先前在酒楼里喝的竹叶青酒,让人似醉非醉。

在池中心处的亭子里坐下,亭上提有一副对联,“又值帝都东风去,散落故园芳菲起”,横批“复春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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