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呢?这么香?”王有虎远远地便跨了大步从前院那里过来。
庄善若从简易灶台前直起身子,眯了眼睛微微地笑:“你猜!”
王有虎爱耍爱闹的性子上来,干脆就闭上眼睛,张大了鼻孔使劲地嗅,道:“这味儿熟悉,可就是一时说不上来。”
庄善若不卖关子了,掀开锅盖,一股水汽携裹了清香扑面而来,这清香里还带了丝春天里特有的微甜。
“榆钱饭!”王有虎又惊又喜。
可不就是榆钱饭怎么的,庄善若拿帕子垫了手,小心地从锅里取出一大盘蒸的榆钱饭,赶忙走几步搁到柴房里的那张高脚板凳上。
除了这一盘绿莹莹的榆钱饭,充当桌子使的板凳上还放了一大盘的酸豆角焖面。
王有虎搓着手笑道:“怪不得妹子让我今儿一定要过来,原来是备着好吃的了。”
“什么好吃的,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庄善若笑,将一双筷子塞到了王有虎的手里,又顺手帮他择去了头发上的两朵刨花。
王有虎高大的身子坐在不成比例的小杌子上,甩开膀子吃了起来,酸豆角焖面吃在嘴里是又酸爽又顺溜,榆钱饭却是清香鲜爽,两者相得益彰。吃得王有虎是额头沁汗,肚子饱饱。
庄善若只在一旁含了笑看他吃得香。
榆钱饭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年的三四月份,榆树的枝桠顶端便长满了密密匝匝如小铜钱般的榆钱。散发着它固有的清香。用手小心地顺着树枝捋下来,放在水里洗干净,淘去杂质,然后放在箅子上略略晾干。又取适量的玉米粉,均匀地拌在榆钱上,用手抓匀。再将拌好米粉的榆钱饭隔水放在锅上蒸,蒸熟后拌上盐、小葱、辣椒末之类的——总之这调料既不能掩去榆钱饭原本的清香,又能将它的味道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
在荒年的时候。榆钱饭是穷人家用来填饱肚子的好材料。这几年风调雨顺,倒也没多少人指着榆钱饭填肚子了。不过是榆钱应了“余钱”的好兆头,人们吃榆钱饭更多的是图个新鲜,讨个吉利罢了。
“好吃,比娘做得香!”王有虎话一出口,倒是微微怔了怔,赶紧用那黑胡胡的袖子一抹额头。
庄善若心中一动,却也只装作没听见。王大姑在的时候,每到春天。王家饭桌上的吃食便丰富了许多,她自有那个本事将野菜做得入味喷香,而榆钱饭更是每年春天必不可少的点缀。
人虽然不在了。可是一汤一饭里都还藏了思念。
“大嫂。大嫂!”许家玉欢快地跳进了柴房,刚一打眼到房间里的蹲坐在地上的“庞然大物“,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收起来了。
庄善若明白,许家玉与王有虎之间因为之前的两个巴掌还不自在着呢。
“元宝那小家伙,恨不得将碗也添掉了。”许家玉装作没看见王有虎,连眼睛都不往那边瞟一下子。
“他原先在城里哪里吃过这个?”
“我看二嫂一边埋怨元宝不该背了她去爬榆树。自个儿一边偷偷地吃着香。”许家玉偷笑道,“我吃着,也觉得清香爽口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做法也简单,不过倒腾榆钱麻烦些罢了。”庄善若接过许家玉手里的大碗。道,“若是你和元宝爱吃。赶在榆钱老之前还可以再做一回。”
“那敢情好!”许家玉说着,转身便出去了。
王有虎僵直的后背这才松弛了下来,他捧了那个焖面的大盘站了起来,只觉得双腿是又麻又痛。
庄善若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王有虎摸了摸肚皮,讪讪笑道:“妹子,我吃饱了,得回去干活了。”
庄善若往门外一瞅,道:“我看有虎哥还是等一会子再走得了。”
“为啥?”王有虎不解。
“我那小姑子正在前院忙乎着呢,你等她进房了再说。”
“我还怕了她一个小丫头不成!”话虽如此,可王有虎缩回了迈出去的脚步,“说来是我挨了她一巴掌,倒像是我欠她似的。这几次我过来找你,她那两颗眼珠子像是刀子似的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两个窟窿来。”
庄善若忍了笑,道:“她素来都是细声细气,从来也没和人红过脸。”
“那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王有虎愤愤道,“别的许家人倒也罢了,对着她我可是陪着小心,就怕她一个不如意,取了笤帚将我赶出门。”
“你倒说得她像泼妇似的。”庄善若摇头。
“泼妇?泼妇哪有她泼?”王有虎不屑,突然又换了副神色道,“妹子,你可认识个叫喜儿的?”
“喜儿?”庄善若点点头,“说起来她还和许家沾亲带故的。”
“怪不得呢,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知道我是你表哥,让我替她捎个话。”
“啥话?”
“后日晌午在柳河边见她一面,她有急事和你说。”
“急事?”庄善若迷糊了,喜儿能有什么急事,难不成三胖嫂又起了什么幺蛾子?
“我看那个丫头年纪不大,倒是古古怪怪的,说了那番话后,又嘱咐我千万要将这话带到。”王有虎不屑道,“他许家的事,我看你还是别掺和了,倒时候反而吃力不讨好。”
庄善若点头,心里另作打算,故意挑开话题问道:“宗长府上那房子修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修了三四成的样子。”王有虎顺口说道,“本来进度还算快,可前日来了个小姐不像小姐,夫人不像夫人的,偏生过来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