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郎中怎么了?”
“怎么了?只听说出了正月,也不知道是受了寒还是怎么的,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刘郎中好脉息,可知道是什么病?”
“奇也就奇在这儿,据说小刘郎中的脉象和一般好好人无异,可这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沉,只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一天里清醒不了几个时辰。”
庄善若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这几月只顾忙自己的事,只当春娇过得顺遂,倒也没特意去探望她。春娇在娘家的时候是老闺女,被刘福婶照顾得妥当,出嫁后又被刘昌捧在手心,哪里碰到过一丝挫折?刘昌这一病,她定是不知道急得如何是好,又怀了身子……
“你说这世道怎么说才好?刘郎中两口子开了善福堂素来是施舍医药,积德行善。可偏生老天不长眼,先前他们家大儿子得了病早早地去了,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会子小刘郎中又不知道什么缘故病倒,哎!他家长媳素来寡言少语,守了寡更像是个没嘴的葫芦,带了个玦哥儿,也就几岁;小儿媳妇又怀了身子——全家上下也就小刘郎中这一个青壮的,当个顶梁柱,却又偏生病倒了。”
庄善若也心焦不已,却安慰伍大娘道:“都说好人自有福报,说不准这会子小刘郎中已经能起了。”
“那敢情好!”伍大娘眉间愁云不散,“这许多年我是日夜礼佛,盼着是好人有好报——可是,这世间终究还是好人遭的磨难多,恶人反而是大多享福的,也就渐渐地淡了礼佛的心。有时候我私心想来恐怕这菩萨佛祖也是欺软怕硬的,看人软弱可欺,便变着法子地折腾。”
庄善若听着心里也是一动,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要想不被人欺负,只能是自己强大起来。有些所谓“命硬”之人,恐怕是强大到连鬼神都不敢近身的程度吧。
伍大娘将碗盖回到那盘已经凉透的榆钱饭上,道:“是好是歹,总得阿彪回来后才知道,我盘算着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他这会子也该回来了。”
“那我也等等伍大哥再走。”庄善若本来打算和伍大娘唠上几句便走的,最好不和伍彪打照面。可这会子她一心只想知道刘昌的病情,也只能按下性子等着。
伍大娘抬眼看了庄善若一眼,温和一笑,道:“我头回见你,便知道你是个心气儿大的。”
“嗯?”
“村里嚼舌根的不少,好听的难听的都有,你也别放在心上。”
“嗯。”这话说得是没头没脑,庄善若倒听不明白了。
“阿彪他爹走得早,我守寡的时候年纪还算是轻。”伍大娘看着庄善若纳着鞋垫,垂了头道,“都说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向来是不理会那些的,自由她们搬嘴去。说得多了,她们自己也觉得没趣儿了,也就不说了。”
庄善若这才恍恍惚惚明白伍大娘在说什么。
“虽然我住得偏,可许家的事我多多少少也听了几耳朵。”伍大娘目露慈光,“我知道你这女子心里苦,可我回回见你倒都是爽朗模样。做女人的本来就比做男人要更辛苦些,既然没人帮你打算,就要自己多替自己打算些。日子是自己过出来,可不是不相干的旁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你是个厚道的女子,这福分啊还在后头呢。”
庄善若心中一暖,怕是伍大娘听到了村里对她的闲话,来好意劝慰她呢。毕竟这年头讲究的是“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既然没休你就死乞白赖地在婆家呆下去得了,哪有想方设法自求下堂的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