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握了鸾喜的手,一时有些哽咽:“妹妹……”
鸾喜反而一笑,打量了一圈柴房,道:“原来善若姐竟住在这儿,也太简陋了些。”
“虽然简陋,却是落个自在。”这倒是真心话。
鸾喜又拿起床上的针线箩,细细地看了看庄善若绣的花,道:“我听婶子说你又绣花,又种地的,可是太辛苦了些。”
“为自己,怎么苦都不为过。”
鸾喜一时有些默默的,用手指在庄善若绣的栀子花上摸了又摸,低声道:“我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为自己活一回了。”
庄善若很是有些不忍心:“妹妹,你才几岁,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吗?我怎么一眼就看到了头。”鸾喜眼睛又迷蒙了起来,“我不过是宗长府上养的一个玩意儿,二太太跟前养着的波斯猫倒是还比我尊贵些。若是运气好,过上几年生个娃娃,那还能守着过一辈子;若是运气不好,怀不上身子,那就等我爹娘百年之后,就随他们去了——反正这世上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庄善若看着鸾喜瘦瘦的肩头簌簌地发抖,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肩膀,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鸾喜又反过来安慰道:“善若姐,你别为我担心。说到底,宗长家还是厚道的,不单给我派了个小丫头。若是想出去走走,跟二太太说一声,十有八九也是会允的,倒是要比原先自在些了。”
鸾喜起身,推开窗户看了看窗外,留意到外头靠墙的那口废井,问道:“这井便是几十年前淹死过人的那口吗?”
“是,还是大郎的姑姑,叫许皎月,原本是要嫁给宗长家的大老爷许德忠的。”
鸾喜一笑:“我倒是乱了辈分!”她那一笑里有着无尽的喟叹,仿佛整个人都渺远了起来。
庄善若看着心里难受,凑到她身旁:“妹妹,可千万别胡思乱想。”
“原先我娘将我拘在房里的时候我倒还真想一了百了算了,可是我娘早将房里的绳子带子剪刀之类的藏好了。”鸾喜嘴角含了一丝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后来出了瓶儿的事,我才绝了那个念头,只是后悔。”瓶儿就是跟了个瓦匠私奔的丫头。
庄善若心中一动:“后悔什么?”
“后悔没像她一样,寻个年轻的工匠干脆也跑了算了。”鸾喜目光闪动,“我又没卖身给宗长家,逃了也不碍事。只要是有手艺,跑到哪里也都饿不着。”
“那你为什么……”
“说来也不怕善若姐笑话,我送饭的时候倒也真有个工匠尽是找我说话,光拿眼睛瞄我。若是我愿意,怕也是能成的。”鸾喜自嘲地一笑。
庄善若看着这几日迅速长大的鸾喜,知道说这个早就没什么意义,但还是问:“那倒是个好机会。”
鸾喜转过头看着庄善若,目光灼灼:“可我又舍不得。”
“舍不得你爹娘吗?”
“是。”鸾喜双目一转,“可我更舍不得……他!”
他——许家安!
“若是上回没有阴差阳错,见着了也就见着了,也当是绝了念想。”鸾喜声音温柔似水,“若是真的跟了工匠私奔,这大半辈子怕都是不能回来的。半辈子见不到他,我不情愿,也不甘心!”
庄善若愣住了,难道为了一份无望的感情陪上一生的幸福,真的值得吗?
鸾喜的脸上闪动着异样的神采:“真的,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