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点点头,轻轻的推开了门,刘春秀在背后叹息了一声,悄然离去了。
房间有些黑,大中午的竟拉着帘子,庄善若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
半晌,她才看到床边坐了一个人,微微弓了腰,怀里不知道抱了什么东西。那身影如泥雕木塑般动也不动,在半明半暗中看着倒是有几分的诡异。
庄善若顺手带上了门,试探地低声唤了一句:“春娇?”
那身影动也不动,置若罔闻。
“春娇,是我,善若。”
屋里弥漫着一股酸涩的味道,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儿,混合在一起,是让人感觉压抑窒息的味道。
庄善若走到刘春娇的面前,微微俯下身子,只见她茫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庄善若想了想起身来到床边,“唰”的一声,拉开了半扇窗帘。初夏的骄阳像利箭一般射穿了这个阴郁的房间,太阳的光柱里有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在起舞。
刘春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转过脸,将一半脸藏匿在黑暗里,一半脸暴露在光明中。
庄善若端详着刘春娇,不由得悚然一惊。在她的印象中,刘春娇是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少女,明媚而爱娇。此时的刘春娇润泽的圆脸深深地凹陷了下去,两边的颧骨隐约可见,暴露在阳光中的一半脸,脸色是蜡黄得毫无生机。
庄善若不由得一阵心疼,她将手抚上刘春娇的膝盖,又唤了一声:“春娇,是我呀!”
刘春娇眼珠子仿佛已经不会转动了,她将头整个转过来,定定地将目光落到了庄善若的脸上。这双眼睛里,以前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现在却只剩下风霜雪雨落寞凄凉。刘春娇的身体只有十六岁,可是那双眼睛却过早地衰老了。
“春娇?”
刘春娇机械地又将头转过去,眼神空洞地从庄善若的脸上碾过,竟然还扯开嘴角笑了笑。
庄善若看着心里难受,若是她哭还倒好了,这笑却笑得瘆人,笑得比哭还要苦。
刘春娇的怀里抱着一个牌位,还散发着生漆略略刺鼻的味道。庄善若不用看,也知道是刘昌的。
吸引她目光是刘春娇的那双手,原先丰腴白嫩的一双手此时紧紧地搂住牌位,竟呈现出一种狰狞的姿态。双手依旧白,可是却是死白;手背上几根青筋盘根错节;指甲留得寸把长,指缝间都是黑黑的泥垢还有血渍。
庄善若忍不住一阵心酸,默默地掉了一串泪,正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双手。
刘春娇只看到庄善若的手动了动,以为是要来夺她怀里的牌位,厉声喊道:“不——”然后横过身子,更将牌位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的指节呈现出青白之色,仿佛恨不得将那牌位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庄善若赶紧收回手,劝道:“别,别,小心疼!”
刘春娇却低下头,惶恐地看着牌位,惊道:“阿昌,我弄疼你了吗?”一边忙不迭地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牌位。
庄善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刘春娇可别是伤心糊涂了。
刘春娇仿佛没当庄善若存在似的,一下一下柔情似水地摸着牌位上刘昌的名字,柔声道:“阿昌,我知道你疼,你疼得都直不起身子来了,你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可你就是不当着我的面喊疼。你吐了那么多的血,吐了一口又一口,我用双手怎么也接不完,怎么也接不完啊。你的血怎么竟是黑的?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啊!”
刘春娇睁大了眼睛,两行泪像溪流从空洞的眼睛里淌出来,砸到她手中的牌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