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陈氏一行四人消失在前院的拐角处了,王有虎却是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未曾动一下。
一阵夜风吹来,将后院的野草吹得簌簌作响,沉默了许久的秋虫也像比赛似的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停在了黑将军的鼻头上,黑将军甩了甩头,打了个响鼻,慢慢地退回到柴房的门口,将前爪搭在地上,又将脑袋搁了上去。
庄善若叹了口气,走到王有虎面前,道:“有虎哥。”
王有虎收回目光,低下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失落:“都走了!”
庄善若将手放在王有虎的腕上,飞快地将麻绳解开。许家宝的麻绳绑了好几道,王有虎的手腕上全都是深深的勒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青肿了。庄善若看着心疼,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王有虎满不在乎地扭扭手腕,道:“费这劲干什么?等天亮了又得重新绑起来。”他将目光投向东边的天空,那边的浓黑已经渐渐褪去。
庄善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王有虎额头的血已经不流了,凝结成一片,相当的狼狈。她赶紧打了一盆水,用帕子沾了水小心地帮着王有虎擦拭着额上的血渍。
“啧啧,这里裂了好大一条口子,怪不得流了这么许多的血,二郎下手也忒狠了些。”庄善若仔细地扒开王有虎的头发,细细地擦拭着。
水碰到伤口,刺激得王有虎眼皮一抽,却又极力忍住了,道:“不怪他,若是有人这样待你,我怕是打得比他还要狠些。”
庄善若手上一颤,问道:“有虎哥,莫非你就这样甘心被当做贼扭送到官府去?”
王有虎苦笑:“否则又能怎样?”
庄善若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她一把将帕子丢到水盆里。一指那矮墙,道:“趁着现在没人,你赶紧走!”
“走?”王有虎摇摇头,“我不能留她一个人。”
“小妹。她最多不过是被许陈氏训诫几句。”庄善若急了,“你就不一样了,他们恨毒了你,他们的同宗许德孝又是有些脸面的,若是他们买通了官府,要给你按个莫须有的罪名,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王有虎依旧沉默地摇摇头,干脆一屁股就在井台上坐了下来。
庄善若急得跳脚:“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难道真的要逼人到这个地步?”
王有虎却稳稳地坐在井台上。沉默得像块磐石,那漆黑的身影微微伛偻着,仿佛人世间所有的重担一刹那都压到了这副宽厚的肩膀上。
庄善若这才真正急了。
若是许家玉私会的是旁人倒还好,可偏偏是她的表哥王有虎。童贞娘本来就看她不对眼,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好机会?有她在一旁煽风点火。不知道又会多生出多少事端。可偏偏这事,还是她不好插手的,眼睁睁地看着王有虎被绑,眼睁睁地看着王有虎挨打,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扭送到官府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
庄善若苦口婆心地道:“有虎哥,我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保全小妹的脸面。可这事只有许家人知道,你不说我不说,保管不会有外人知道。你又何必苦了自己呢?说不准许家人故意留你在这儿,就是想让你走的。”
王有虎的叹息声像是有了重量,沉沉地往下坠。
“有虎哥……”
“善若,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王有虎抬起头,东边天空亮起来的薄薄晨曦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亮光,“我留在这儿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她。我答应过她,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庄善若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样的话,终究咬了咬嘴唇还是说出口了:“我看小妹的样子,怕是……她自小娇养着,又没经过什么事,又温和孝顺,怕是……”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我都明白,你怕她改了主意。”王有虎咧一咧嘴,声音更是温柔了,“即便如此,我也不怪她。”
“有虎哥……”
“我这样一个粗人,本来就配不上她。”王有虎的声音愈发的飘渺了起来,“这就像是一场梦,梦再美,终究也有醒的时候——不过这梦也太短暂些罢了。”
庄善若的鼻头不知何时竟有些酸溜溜起来了。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被一根红线牵到了一起——欢喜一刻,却换来凄凉半世。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不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不怪她。”王有虎的声音平静如水,“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害怕的样子,终究是我害了她。她每次都说害怕,可每次还是如约偷偷地来见我;我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可是却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心,拘不住自己的腿。”
庄善若沉默了,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问王有虎。可是,此时,那些话似乎全然没了意义。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听着秋虫一声高似一声的鸣唱。
等天光彻底地将天边的黑幕扯开一道细缝的时候,王有虎脸上竟带上了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天快亮了。”王有虎道,有留恋有不舍。
“天快亮了。”庄善若道,有酸楚有不甘。
黑将军从柴房门口起身,将两条前爪搭在地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抖擞抖擞身上的毛,抽抽着鼻子,慢腾腾地踱到了庄善若的身边。
童贞娘从前院过来,映着晨曦,娇艳的脸色丝毫看不出熬夜的痕迹。
“呦!”童贞娘看到王有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