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我们大伙儿一起干一杯!”贺六搁下筷子,举起酒杯,大声地道。他一张黝黑的脸泛着油光,满脸的畅快。
芸娘早就给万儿千儿夹了他们爱吃的菜,打发他们后边吃了玩去了。
五人围坐在当中的一张八仙桌旁,烛光摇曳,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泛了红光。贺三夫妇并排坐了,对面便是贺六;伍彪与庄善若坐到贺三夫妇的左右手边,两人正好相向而坐。
芸娘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凉拌小黄瓜、蒜苗炒肚丝、醋溜大白菜、红烧鲫鱼、炒三丝、红烧肉,还有一大碗的野山鸡炖蘑菇。
“赶紧将杯子拿起来!”贺六吆喝道。
男人们面前本来就有酒杯,芸娘放下筷子,又重新拿了两个酒杯,一个放到自己面前,一个放到庄善若面前。
庄善若赶紧用手掩了杯口,为难地道:“我不会喝酒。”
芸娘捞过桌上放着的酒壶,给自己斟了浅浅一杯,笑道:“我也不大会喝,不过今儿喜庆,难得我们这一帮人凑到一起,少不得略沾上一沾,助助兴!”
庄善若说自己不会喝酒是假,至少她也曾经喝过许家安带回来的梨花白,可是那是没人的时候偷偷的,要她当了这么许多人喝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庄善若依旧用手掩了杯口,芸娘这酒便倒不下去了。
贺六放下手里的杯子,道:“许大嫂,我贺六素来敬你行为做事不让须眉,怎么这时候竟扭捏了起来?你放心,这酒是我特意买了顶好的,就是喝醉了也不上头。”说话间,竟要去夺庄善若的酒杯。
芸娘笑骂道:“贺六,你几口黄汤灌下去,便不分东西南北了?若不是人家善若护着你。你还能从得月阁里全须全尾地出来?合着,你竟想把许大嫂灌醉?”
“嫂子,你就爱说些让我没脸的话!”贺六不恼,笑道。“我就是钦佩许大嫂这一点,可不像我空有一身蛮力,遇上事只知道挥拳头。冲着这点,我也得好好地敬许大嫂一杯!”
庄善若知道贺六是性情豪爽之人,可看那架势竟像是不灌上她几杯誓不罢休的样子,哪里肯让他斟酒,可又不好当了众人的面推推扯扯的。
正在为难之际,倒听得一直闷头吃菜的伍彪沉声道:“贺六,你喝多了,这酒买的金贵。可别被你手一抖,全给洒了。还是我来给我妹子斟上吧!”他坐在她对面,只一直低了头夹菜,像是饿了几顿的样子,此时抬起头来。眼睛里黑是黑,白是白的。
贺六分明愣了一愣,赶紧将另一只胳膊拐过来护住手里的酒壶,道:“不行不行,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哪能白白拱手让你。你若是要敬许大嫂酒,那你就先等着!”
庄善若有些窘。贺六分明喝得有些过量了。
还是芸娘打了个圆场,从贺六怀里连夺带哄的将酒壶拿到手里,道:“贺六,你这个粗人,我还怕你将我这个好酒壶给砸了呢!小伍细心,让他来给善若斟酒。大不了你在一旁看着。他就是再心疼妹子,总也得斟上小半杯才是!”
伍彪起身,身形虎虎地挡住了大半的烛光,一片淡黑的影子温柔地覆在了对面的庄善若的身上。
伍彪从芸娘手里接过酒杯,又看了看庄善若。眼睛里分明在说,放心。庄善若不由得挪开了手,对着伍彪举起了酒杯。
伍彪将就稳稳地斟进了庄善若手中的酒杯里。
贺六将一只手支在桌子上,张了口,斜斜地将身子侧过来,去看酒杯里的酒,嘴里迭声道:“满上,满上!”
伍彪却倒了小半杯便停了手。
贺六“嗐”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芸娘嗔怪道:“贺六,莫非你想将许大嫂灌醉?”
伍彪坐下,那片温柔的黑影移走;庄善若垂了眼帘,看着手中半杯清澈的酒,嘴角不由得含了笑。
芸娘一拉贺三的衣裳,两人双双举杯起立。
芸娘笑道:“这铺子能重新支起来,少不得小伍兄弟和善若妹子帮忙。今儿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菜,胜在能够凑在一处,我们两口子便敬你们一杯。”
贺三补充道:“这一杯聊表寸心,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贺六也赶紧拿来酒杯站起来,喝道:“对对对!我们几个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伍彪也站起来,高举了酒杯,只低低说了个好字。
庄善若知道他们几个全都是心地单纯,为人磊落的,她一个孤女能有幸结识这些人,往后多少会有个帮衬了。她忍了内心的激动,赶紧将酒杯举起来。
五只酒杯,在半空中攒成了一朵梅花。
轻轻一声脆响,酒杯中的酒在微微荡漾。
男人们率先仰脖将酒喝尽,齐刷刷地亮出了空酒杯;芸娘双手举了酒杯送到唇边,先是小啜了一口,微微皱了眉,再是一口喝尽。
“好!”贺六大声喝道。
众人的目光便齐齐地落到了庄善若的身上。
芸娘赶紧夹了口菜,道:“善若,你沾一沾意思意思就是了。”
伍彪的目光看似无意地落在庄善若身上,却是隐隐带了热度。
庄善若将酒杯送到口边,举了另一只袖半掩了脸,略略转过身子,将小半杯酒送入喉中。一股温热带着辛辣从嗓子眼里一直滑到小腹。庄善若抿了抿嘴,将酒杯倒了过来示意。
贺六喜得什么似的,抓耳挠腮:“我就说了,许大嫂不是一般女人,这豪气可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