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沙沙声随着她这一声断喝骤然停住了,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却又微微传来了叹息声。
是什么人在外头装神弄鬼的?别是童贞娘没过足嘴瘾,又过来挑衅吧?
庄善若心底有股气直冲脑门,仗着黑将军在门外守着,一阵风似的几步过去将门推开:“谁?”
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寂寥如寒星的眸子。
“大郎?”
许家安穿了一袭灰色的家常衣裳,消瘦的身形在暮色中灰到发白,让人觉得有几分瑟瑟。
“善若!”许家安绽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她“媳妇”了?
“你怎么在这儿?”庄善若下意识地问,话一出口却后悔得直咬自己的舌头,她竟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许家安的笑容在六月底的温暖空气中像水般流淌:“这几日我看书看乏了的时候,就到后院来逛上一圈,都习惯了。”
庄善若一愣,难道那泥地上的脚印是大郎留下的?她一时语塞,避开许家安的目光,垂下眼帘看着脚边惬意趴着的黑将军,怪不得有人过来它也没个动静,这寂寥的脚步声怕是连黑将军都挺听熟了的吧。
“天黑了,有点凉……”
许家安目光中突然涌起了期待,许久都不见庄善若下文,那丝期待就如流星一闪而过了:“不碍事。被夜风吹一吹倒是清醒一些。”
庄善若只得笑,她不想也不能让许家安进房间坐坐,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形成的疏离她还想刻意保持住。
“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终究还是许家安忍不住。
他这几日在后院转了许多次。除了偶尔几次看见黑将军趴在门口啃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骨头外,整个后院便是漆黑一片。他长久地站在庄善若那简陋的小窗前,看着月光将他的瘦长的影子慢慢地从西头投到东头,听见周遭的植物在黑夜中拔根抽节噌噌地往上长的声音,心里竟也有了几分安宁。
没想到,今夜无意识地刚转到后院,便看到窗台上那一豆灯光。在苍茫的黑暗中散发出橘色的光芒。还来不及思索,他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般义无反顾地被这灯光吸引了过去。
内心像是被风鼓得饱满的帆。却始终小心翼翼,既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想疏离——能够远远地看着她就好。
这半月的千头万绪,庄善若不知道从何谈起,只能含含糊糊地答道:“这些日子恰好各种事情都凑到了一处。”她该怎么和大郎说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心急如焚四处奔走?
许家安的目光又是一黯。他略略将脸偏了偏,把整张脸藏在了阴影里,心里有些涩有些苦。这几日她没有回榆树庄——如若她见了小妹自然会说的;这连家庄里她便只有一个凭空冒出来的远方表姨,还有个壮实得像牯牛般的远房表哥。
书越读越多,他的脑筋越是清楚,可是他却日渐沉默寡言——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明白,而是愿意装作糊涂。
月光给庄善若的脸镀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温柔得就像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许家安有伸出手抚上那张脸庞的冲动,可是却死命地压抑住自己的冲动。
即便是暮色也掩饰不住她一脸的疲倦。是身累,还是心累?除了疲倦,她的眉宇间还混杂着别的情绪。到底是委屈还是不安,他看不清楚。
“大郎……”庄善若轻声地提醒了一句。她太累太倦了,实在没有精力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她和大郎的关系应该就像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黑将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黑将军倒是越发健壮了——你却是消瘦了。”许家安没头没脑地一句。目光只敢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生怕停留太久。会舍不得离开。
庄善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自己倒不觉得,我却看你身上这件袍子宽大了几分,读书虽要紧,可也别将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许家安受到了鼓舞,往前一步:“我记得这件衣裳还是你那年给我改的。”
“是吗?我倒不记得了。”庄善若的话音清清冷冷。
许家安不气馁:“你不记得了?是那年秋天在老宅子的桂花树下……”
“我不记得了!”庄善若硬起心肠,淡淡地道,“夜凉了,大郎也该回房间歇着了。”
“还早还早!”许家安急忙道。
庄善若歉意地一笑:“我累了。”既是推托也是实话。
许家安整个身子在黑暗中萎顿了下去,半晌,又挺起了胸膛:“其实,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道别?”庄善若一惊,反问。
许家安很满意能从庄善若脸上收获惊诧:“明天我就要赴州府赶考去了。”
“乡试不是八月,现在还不到七月,路上也就三四日的脚程。”
“在连家庄里文章练得再多,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终也是有限。”许家安敏捷地将庄善若脸上无意间流露出的一丝不舍捕捉到眼里,“荣先生有位昔日的同窗,关系亲厚,在州府的衙门里略有些头脸。荣先生特意事先帮我写了一封信过去,前日刚接到回信,让我赶紧到州府里去找他,他好帮我再寻个老师,将文章在这一两个月间再磨一磨。”
“哦!那是好事。”庄善若释然,“我记得二老爷事先答应帮你联系那乡试的主考。”
许家安淡淡一笑:“也不知道什么缘故,他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也罢了,进学靠的是真才实学,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