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一时默然,许继祖恐怕是被许德孝压制得太久了,想以这样一种畸形的方式来反抗父亲的权威。
鸾喜也不说话,只是偏了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庄善若。
远远地,从院子的另一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婴儿的啼哭声。鸾喜坐直了身子竖了耳朵听了听,皱了眉道:“小少爷醒了要奶吃,奶娘又偷懒,不知道躲在哪里嚼舌根去了。”
“要不要差人去看看?”
“不用!”鸾喜将身子坐得稳稳的,动也没动,“有三四个丫头婆子伺候着,我去了反而碍事。”
果然,没一会儿,婴儿的哭声便停歇了。
“我拼了命不过挣了府里的半个主子当当,小少爷是个有福气的,生下来便是正正经经的主子,虽说是庶出,可是老爷中年得子,疼爱得紧,怕是当年大少爷出生的时候,都没那么看紧过。”
“是!”许念祖有福气?那个笑眉笑眼的小婴儿何其不幸,一落地便注定了跌宕起伏的一生。等他长大成人知道真相后,不知道会不会厌弃自己这条被扭曲的yù_wàng和仇恨带来的生命?
“善若姐,你在担心什么?”
“没、没什么!”庄善若回过神来,目光却又无意中掠过鸾喜的小腹,那里还有个无辜的生命在暗自生长,奔赴他既定的命运。
“我知道,你本不愿意来见我。”
“不……”
“善若姐,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口是心非了?”鸾喜翘了嘴,嗔怪道,“你心里定是嫌弃我肮脏,嫌弃我龌龊。”
“没有,我知道你的难处。”
“是吗?连我娘都不管我,只知道享用我用自尊换来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善若姐,你一年见不到我两回,倒是体贴我的难处。”话里不无嘲讽。
“鸾喜,你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走漏半字!”庄善若想打消鸾喜的顾虑,即便是她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可又有谁不会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既然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就不怕你说出去。”鸾喜昂了下巴,竟有几分倨傲。
庄善若转念一想,也是,鸾喜本不用将这事告诉她,即便她无意间撞破了奸情,可是猜测是一回事,坐实了又是另一回事。
鸾喜见庄善若不说话,便拿长长的小拇指的指甲剔着红漆桌面,慢慢地道:“你知道,这一年两年里,别的事我没学会,只学会了一件——不去轻易相信别人。”
庄善若一震,等着她的下文。
鸾喜却莞尔一笑:“肚子里的那个小东西,恐怕不过绿豆大,却害我成日里不舒服,嘴巴里老冒酸水。当初怀念祖的时候,倒不是这样。”
“恐怕是怀了小姐。”
“那敢情好,老爷有了两个儿子,盼着再来个女儿。”鸾喜生生地将话题拐了回来,“不过,善若姐不比别人,如今我的身家性命,连带肚里的这个孩子都捏在了善若姐的手里,我自然是要再信你一回的。”
再?
庄善若不由得苦笑了,鸾喜终究还是没放下那件事,早就堵在这儿等着她呢!那年她被三胖嫂苦逼嫁给许德孝做妾,庄善若给她搭桥牵线要让她再见许家安一面,只是被王有虎带错了话,害得鸾喜抱憾终身。
鸾喜终究还是没能忘了许家安,也终究没有从心里原谅她!
庄善若抬头去看鸾喜,却对上了她冷冷的目光。她的目光里没有惶惑,倒是有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如与淡然。
不知怎么的,庄善若背上一寒,觉得今天这事似乎并没有想她想象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