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一个下午,你就给我整理出这样一个单子?”
许掌柜靠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张单子,气得手直抖。
许家宝面有惭色,低声道:“爹,实在是整理不过来,我们都尽力了。”
“什么酒一坛,醋两缸,桂圆十斤的,你这是糊弄谁?我教了你大半年,你就是学了这些?”
许陈氏连忙上前夺了许掌柜手中的单子,道:“当家的,你别气坏了身子。这时间仓促,二郎也是没有办法。”一边给许家宝使眼色让他下去。
许掌柜靠在床上闭了眼睛不说话了,只是一声一声地长长地叹着气。
童贞娘跟在许家宝后面进了房,忍不住道:“爹,这你可不能怪二郎,他又没三头六臂,统共一双手一双脚,又要跑这头又要忙那头的,疏忽点总是有的。再说了,都到这个时辰了,他连热饭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许家宝也辩解道:“爹,阿根小九不认识字,收拾铺子已经是够呛,这些还是我抽空盘点出来的呢。”
许掌柜无力地挥挥手。
门帘一响,庄善若正端着刚煎好的药进来,低头走到床边,柔声道:“爹,该喝药了,晾得刚刚好了。”
许掌柜微微睁开眼睛。许陈氏端了药,伺候许掌柜喝下,然后抽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
庄善若接了药碗,转身要走。
许掌柜抬了抬眼皮,道:“大郎媳妇,你等一下。”
庄善若只得停下步子,不知许掌柜唤她何事。自童贞娘在厨房和她说了那番话后,她便有意减少在许掌柜面前出现的频率,不想过多地掺和到许家的家事里去。
童贞娘倒是比谁都要紧张,紧紧地盯住了许掌柜。
许掌柜缓了口气,睁开了眼睛,道:“大郎媳妇,你是个能识字算账的,你把家事暂且放一放,帮着铺子将帐再算一算,对一对。”
童贞娘未等庄善若说话,便急着道:“爹,你若是嫌二郎做得不够好,嘱咐他再去做便是了,何苦要叨扰大嫂呢。”一边用手推着许家宝的腰眼,要他上前。
许陈氏也吃了一惊,道:“哪有这个道理?”媳妇终究是外人,哪里好插手家里的生意。
庄善若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这许掌柜真是病急乱投医了,为了避嫌,铺子里的事她可是万万不能接手的,便道:“爹,我虽然认得几个字,但算账却是不能的,怕是越帮越忙呢。”
许掌柜看着庄善若道:“大郎媳妇,那日我教了你一些,你是一点就通,怎么今日却是推辞起来了。”
“叔叔能干,哪里用得到我这个妇道人家。”庄善若心里一阵发苦,“再说大郎也离不开我。”少不得扯出许家安当做盾牌了。
童贞娘这才暗自吁了口气,看来她这个妯娌也不是个没眼色的。
许掌柜点点头,颓然叹了一口气。
庄善若真是觉得许掌柜可怜,经营了半辈子的铺子好端端的被人砸了,却是告状无门;刚病倒,家里的一个儿子是毫无用处,另一个却和媳妇在谋划他的家产;许陈氏当了十几年的掌柜娘子,不说会一点经营的手段,只会撒泼惹事拖后腿——他靠谁都靠不住,竟然想来依仗她这个外人。
庄善若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秀才爹来,病中恐怕也是和许掌柜那般无奈吧,弱妻yòu_nǚ,家境贫寒,怕是更要凄凉上几分才是。这样想来,庄善若微微动了恻隐之心,罢了罢了,少不了能帮的忙便帮上一些就是了。
“爹……”
童贞娘见庄善若又站住了脚步,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颗心倒是提了起来。
“大郎媳妇,你说。”许掌柜满脸热切地道。
“我算账怕是不能,不过整理收拾东西倒是在行。”庄善若微微笑道,“阿根小九怕是也忙得没吃上饭,我等下就去铺子里送饭,再将东西归置归置。至于账目上的事,叔叔一人跑东跑西哪里忙得过来,待喝口茶歇上一歇,那千头万绪才能理得出来呢。爹刚刚好点,莫要心焦,好好将养才是我们做后辈的福气。”
这番话是说得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大嫂说得有理。”童贞娘赶忙从许陈氏手中取了那张单子塞到许家宝手里,道,“大郎快去吃饭,好早点将账目算清爽了再请爹过目。”
许掌柜做了半辈子生意,哪里是不明白庄善若的心思,这个孩子又聪慧又善良,如若许家能长久地留住她,倒是天大的福气了。他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以庄善若的立场,能做到这般已经是极好的了,便点点头,道:“好,你去忙吧。”
庄善若施了个礼,去厨房收拾起要送往铺子里的饭菜来。
童贞娘尾随着她进了厨房,陪笑着道:“大嫂辛苦了。”
庄善若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本分罢了。”
童贞娘倒有点看不懂庄善若了,许掌柜三番两次移权她都断然拒绝了。要说她为钱,可此时不像是做作;要说她不为钱,那为什么甘心留在许家。难道……许掌柜那日向她许诺的并不是钱的事情?
童贞娘帮着收拾好食盒,当做不经意地道:“大嫂,我们两口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日后定不会亏待了你。”
庄善若笑笑,道:“弟妹说的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既然是一家人讲那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童贞娘咂摸着这话,还是摸不清庄善若的意图,知道自己再说便是不识趣了,便将庄善若送到门口道:“大嫂路上小心,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