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点五十分,我和王丽娟到达延庆。老妈已将午饭做好,老爸坐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我走到老爸面前,对老爸说:“爸,您这一回是不是应该相信,政府惩治是真的了吧?”
“夏焱,我什么时候怀疑过政府?你不要胡说,叫你回来是让你帮着想办法的,不是让你回来幸灾乐祸的。”早晨送了一趟小姑夫,老爸口齿伶俐了。
我不想揭老爸的短,毕竟那是他十几年前说过的话,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可我记得,那句话对我的震撼很大。十几年前,老爸对他村子里的几个老朋友说:“什么惩治,全是假的。什么时候把程云飞抓住,我就相信政府是真正的反了。”
程云飞是谁?我姨夫的大名。我当时听了老爸的话,惊得出了一身白毛汗。曾经多少次,老爸当着姨夫的面信誓旦旦:“滴水之恩将涌泉相报,程处,以后若是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老爸表完忠心,总会得到官派十足的姨夫用拍他几下肩膀的方式以示鼓励。
我有一种感觉,举报姨夫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老爸。我想起了春节前我和舅舅的那次彻夜长谈。
舅舅问我:“假如将来有一天,你姨夫被抓了,而匿名举报人就是你老爸,你会怎么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爸怎么可能去举报我姨夫?舅,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我是说假如。”
“假如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当时心很虚,感觉我爸已经将举报信邮寄出去。
舅舅用审视的目光看我:“夏焱,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儿。你怎么连假如两个字也理解不了了?”
我也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说:”我爸和姨夫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匿名举报他?“
“我是说假如。”舅舅又重申了一遍。
我想了想对舅舅说:“那我爸就是忘恩负义。”
舅舅微笑着摇头。
“我爸看着姨夫家过得好,羡慕,嫉妒,恨,所以才去举报?”
舅舅还是摇头。
“我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当时我们正在谈民主的问题。舅舅说:“假如你姨夫被抓,是你爸举报的。说明你爸具备了民主意识。他在积极地参与政治。你姨夫被抓是迟早的事,别人想告他没有真凭实据,你爸或许有。“
“舅,您就这么肯定我姨夫是个贪官?”
“从古到今,当官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做事,一种是做官。做事的人心中有理想有抱负,而做官的只在乎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并且仰仗着他头顶上的乌纱帽在老百姓中间作威作福。你姨夫不是做事的人。他的官儿瘾很大,吃个饭坐个车都要把自己放到最重要的位置。这样的人为了保住乌纱帽,就不得不上下打点,而打点是需要钱的,你姨夫的工资才有多少?不贪,怎么维持?“
…………
吃饭的时候,老爸想喝一口。我妈拿眼翻他。因为有王丽娟在,老爸准备忍着。我对老妈说:“妈,就让我爸喝点吧。我也想喝点。昨天结婚喝的全是水,一点都不过瘾。”
王丽娟主动去厨房拿酒,昨天在酒店剩下的所有白酒果,王丽娟都让安迪帮着拿回延庆。王丽娟给我和我爸一人倒了一杯五粮液,老妈见儿媳妇做主,不敢说些什么。
老爸和我碰了一下杯,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唉,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抓起来了?“
“爸,这事您不要太自责,我姨夫犯了国法,违法必究,谁也逃脱不掉。”我的话不知不觉隐射出老爸就是那个举报的人。
老爸吃惊地看着我:”你姨夫被抓,我心里着急,我有什么可自责的?“
“您误会了。您不是一直都想搭救我姨夫吗?依我看,姨夫的事就算是他的同党想保他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您了?您哪儿有能力搭救他?所以我说您不要太自责了。”
“爸,小姑夫的事办妥当了?”王丽娟岔开话题。
“刚才你小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家了。”老爸说完,看着我妈接着说:“你看看咱们这两家亲戚,你姐找了那么一盏灯,我妹子找了这么一盏灯,怎么这些人全让咱们家摊上了?”
王丽娟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在这一点上,王丽娟和我爸倒是显得心有灵犀了。
“早晨我去派出所接你姑父,那个丢人呀。你姑父就像是一个叫花子,脑袋上还粘着几根杂草,他也不知道往下扒拉扒拉。坐在那儿还跟人家警察吹呢。说他年轻的时候想当一名侦探。他给侦探提鞋人家都不用他。顿不顿就把自己搞丢了,还去侦探别人?你说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如一个孩子。小孩子也不会总把自己整丢了。唉,要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我才不待管他呢。”
“丽娟,我姐夫这事,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妈问王丽娟。
“妈,现在牵涉到的案件,任何人都插不进手。别说我只是个商人,就是在职的中央领导也不敢插手这种事。大姨夫的事现在还在调查阶段,贪,他肯定是贪了,具体贪了多少?将来怎么量刑,都是检察院的事,别人想打听也打听不出来。但愿他贪的少点,少判几年。“
吃完午饭,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