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人自不会忘了此行目的,一番叙旧之后,便往土丘上头行去,赶上刑无悔的步伐。
此间夜色愈浓。
尽管暗夜潜渡不曾撤去,但遍野燃烧的鬼火以及妖异盛放的曼珠沙华却如雨水中渐渐褪色的画卷,天地间的色泽晕开,朦朦胧胧,毫不真切。
三人行于其间,黑衣红裳于雨幕当中随风轻扬,空灵的步态,如鬼魅妖娆,冥冥之中,竟是说不出的和谐,仿佛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为他们而存在,都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凉凉风过,悠远空濛,空气中渐渐弥漫开清冷的香味,若有若无。
待行至土丘顶端,再也无路可走,三人便也驻足不前。
抬眼一望,土丘不过十来方寸,只消在上头行个五六十步便能将四面的环境看个通透,只不过此间雨雾蒙蒙,倒不太真切。
是时,刑无悔随手握法决,掌心处凝聚一道光幕,光幕之中呈现清晰的画面,一条巨大的车辙赫然在目。
车辙显然便是这土丘下方被雷劫辟出的痕迹。
刑无悔也不说话,也不见任何动作,便已经围着土丘晃了一圈,光幕上的画面便也随之转动,一条一条车辙被纳入其间,直到最后,所有车辙都在光幕中显影。
定睛一看,几条车辙看似围住中间的小丘,但实则却围成了一块方形的轮廓,这般俯瞰下去,就仿佛地面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挖去了一块。
至于那一块…
正对小丘的上空,呈现出相似的轮廓,似有黑云聚集,翻滚不息,如梦似幻。
顾长月的心里咚咚直跳,恍然间有种奇异的错觉,这个轮廓她看到过。
不,她曾进去过——那是一道门——应九九百十一道雷劫之势,承载雷劫之力应运而生——一道倒挂天际的巨门。
只是,为何如此熟悉?为何会觉得自己来过?
她分明从来不曾来到过此处。
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耳边响起刑无悔邪戾沙哑的声音,恍惚间,似乎有一种血腥的兴奋,他道:“晨初太阳东升,午达中天,晚入西方,黑暗逐降,循环往复,而东南一角,天之一侧,无日光普照……东南一角,天之一侧,果然如此么?”
顾长月恍然:“东南一角,天之一侧...”
东南一角,天之一侧,不见光照,鬼门所在。
那是...鬼门!
三界六道各有其途,鬼门,顾名思义,通往地府鬼域之门。
饶是顾长月心平如镜,猝不及防袭来的震撼却也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有点不敢相信,真的是鬼门么?
这土丘原为古州埋葬鬼修的土坑,断然不可能是鬼门所在,毕竟鬼门乃鬼域入口,是真正的地府,鬼怪聚集之所,鬼修之于此,意味着放归,而非埋葬。
古州不可能做这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事情。
再者其间并不具备阴郁鬼气。
心中忐忑间,又听到小花惊叹的声音:“竟然是那道门……是那道门……它为何会在此处?古州竟没发现么?”
刑无悔似乎嗤笑一声,道:“这坟墓可不知是为我鬼宗掘的,还是为他们自己掘的。”
果然是鬼门。
顾长月不由道:“老前辈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巧合?”
小花兴奋地插口道:“他们选择封印地依照的是灵气,灵气越旺,阵法运转越快,引来的雷劫也就越大,苍穹台是下境修士飞升之所,灵气自然最为浓郁,甚至胜过上境,当然,上境飞升台灵气最盛,但他们无法驾驭,只好将阵法选在此处......倒是歪打正着啊,哈哈。”
刑无悔点了点头道:“非我道之人,又如何能辨我道之物?鬼门,哪里是他们可以瞻仰的?”
他抬起头,凝望着那道虚幻的巨门,肆意涌动的黑云下头,他的身影似乎越发飘渺虚幻。
顾长月不由为之动容,鬼道之术,奇门遁甲,绝非常人所能触及。
而作为鬼修,她想,自己不知是否有机会能够走进去观瞻一番,鬼门倒不是轻易说开就开的。
事实上,她有种强烈莫名的感觉,自己是可以进去,并且一定会进去的。
就在方才,看到那道巨门的瞬间,恍惚中就好像在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曾经来过这里,而此次来到此处,已不是偶然。
她能够再进里面一次。
这种感觉很奇怪,更显得好无厘头,但却异常强烈。
倒不料她才想到此处,便听身边响起铁链清脆的叮咛声响,一股地狱般绝望血腥的黑暗气息喧腾而过,下一个瞬间,一条黑色的铁链穿过,生生扣在虚渺的巨门上,准确无误地扯出一环门锁。
接着,只听“咯吱”一声,更加狂妄的戾气卷着浓黑的雾气涌动而出,那道巨门,就这般从外面被拉开了一条黑色的缝隙。
顾长月虽是熟悉,但她却清楚,鬼门既是鬼府通道,又如何能够轻易拉开?
不曾有过的记忆中,要拉开这道门几乎能够耗尽十名炼虚修士毕生的修为。
如此她便又有些怀疑自己心中萦绕的熟悉的错觉,以自己的修为,即便把前两世加起来也不可能拉开这道门。
兴许自己根本不曾来过此处,一切的熟悉不过源于对这道鬼门的敏感罢了。
如此她也不过多纠结,只道这道门不可能被轻易拉开。
可是此时此刻,却就有人仅凭一条链子便将其拉开。
她转过头来,只见开门之人漫不经心地收回链子,神色仿佛就像随随便便开了一扇房门一般,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