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病过世后,京里那些人暗里找上门来,半是要利用他的身份,半是主张挽回流落在外的正血统皇子,尚且年幼的他才终于知晓自己身世。
如此一过,便开始戎马十年,从掩饰身份的小兵卒到裨将、主力将军,多少战争闯荡,替他的“生父”老皇帝平定了北狄西蛮,保得京中长久安稳,主战重击了周遭小国,让他们不敢再打在边境伤民掠财的心思。
后来,边境安危平息了,大衍昌隆盛世,可京中局势却不是他能轻易掌握的,不是带了些兵、踏平了些土地那样,你一声令下、奋力一搏就能换来。
再后来,他的历程里出现许许多多的人,直到见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相交不深,却一见如故,许多话便只能是她,自己才有兴趣想说。
程幼素听了他轻描淡写以往那样的经历,嘴唇嚅嗫一下,不知该怎样安慰他。
或者,他是需要安慰的人么?至少在自己所见之内,从不见柴南石有过任何脆弱。
她瞧着远处桌上燃着的一盏凤烛暖火,轻轻道:“那咱们回来秋州城里投靠赵大人,你岂不是又跟那些人扯上了干系?今后……”
“一是听代鹤说,京中那边的人恐怕会在年关时下手,找我的麻烦,因此必须得让你和孩子在安全的地方住下,万不可出差错;二是现今京里局势非常乱,说不定有大变动,赵普他们找到我,亦是时机到了……若我仍是一人,自在不去理会这些便是,但有了你与孩子,怎可仍人为刀俎……”
柴南石垂眸望着她,眼中不无歉疚之意。
程幼素懂他的意思,她虽然觉得从前和柴南石乡下日子过得好好的,快活简单,但心里亦有种天生的冒险因子,觉得在外闯荡也同样是好的事情,对于他固然有些担忧,但激荡温暖之情压过了忐忑,紧握着他的袖子道:“我知道,无论在哪里咱们一家子的日子都会好好的,你大可放心,我绝不至于拖你后腿,在哪我都跟着你。”
窗外是夜风寒凉,屋内温暖适意一室晕黄,柴南石抚摸她的长发,烛火轻微噼啪,两人一时脉脉无话。
就快过年了,他难得有自己真心期待的一个年头。
小年才过了两日,翠岭居又派了人来,邀请柴家夫人赏脸去参加总店的年尾大宴,是对翠岭居贵人的回馈。
程幼素想了想,自己也就做了道贵妃红卖给他们,哪算得上贵人,要说起来李隽才是自己的贵人呢,今日这种大场合她就不参与了,等来日再去拜访李隽。
可推了这边的宴会,她睡一趟午觉再起来,府里又有人造访。
“是个陌生公子,未曾透露姓名来意,只说要求见十一爷。”管事低头禀道。
柴南石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
程幼素略一思索,知道这处地方的只有赵普那一派的人,这人不管是谁,应该没有恶意,可能也是柴大哥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