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杭州,像是被风吹散的云。
没有一块地方完整。
风有点冷,而阳光却是反常的和煦。乐融融的集市还是要来来往往,除了吆喝买卖的,除了闲逛的,还有背上背有各式各样兵器的人。在分岔道的梨花树下,两个幼年童子正在对峙着指指喝喝,偶尔摆弄几个姿势,挤眉弄眼着硬是要让自己像一代武林高手。
穿着红色长衣的童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另外一个紫衣童子,嚷嚷:“慕容绝天,今天便是你的死期!”紫衣童子不满地叫起来:“怎么又是我当慕容绝天啊——”红衣童子双手环抱着,大咧咧地道:“谁让你今早儿偷吃梨?”紫衣童子涨红了脸:“我只咬了一口,你却全部吃完了!”
红衣童子摆摆手:“如果你今晚还想吃梨,最好就忘了这事。”
紫衣童子伸出两根手指:“我要双倍!”
红衣童子一拍小手:“成交!”闻言,紫衣童子迅速把右脚往旁边一放,哼道:“你可知道我慕容绝天乃是当今独步天下的英雄豪杰?岂能任由你决定生死——”红衣童子背转过身,嚷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可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紫衣童子尖叫:“是谁?!”
红衣童子猛然转身,手比剑式指向紫衣童子,大声嚷嚷:“天底下用剑最快的剑客——!!”
紫衣童子瞪大眼,没有吭声。红衣童子保持着比剑的姿势,也没有吭声。
片刻,红衣童子急道:“哎,你怎么没反应啊?!”紫衣童子眨了眨眼:“啊?哦。”红衣童子用手拍了拍脑袋,嚷嚷:“你别发出声音啊!你已经死了!死了懂不懂?!应该倒下——!”紫衣童子挠挠头,不解:“可是我为什么死了?”红衣童子跺脚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说你死了就是死了!再狡辩就没梨吃!”
紫衣童子双手揪住自己衣领,古里怪气地哇哇叫着。
红衣童子疑惑地看着,问道:“你这是在干嘛?”紫衣童子停住举动,道:“笨!这是死前的挣扎啊!”红衣童子不再吭声。
正自玩得不亦乐乎,背部突然撞到了什么。紫衣童子看了看一脸古怪的红衣童子,缓缓转过身,看见淡紫泛白的衣饰,随即在抬起头的瞬间瞪大了眼——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人。
柔顺的发丝随风撩落着耳畔,掠过淡若嫣红的薄唇,还有白嫩玉石般的肌肤,以及带着漠然的剪水清眸。她就像白昼里的月光,没有一丝瑕疵。只是带着冷意,没有人可以明白的冷。紫衣童子自然也不会明白,因为他现在只会瞪着眼,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那个美若天仙的女人漠然轻语:“小心些别摔着了。”神情虽是冷漠,但声音却又带着些温柔,仿佛眼前的童子是自己的孩子般。紫衣童子呆滞着,可是女人已经在一阵轻风中走了过去,留下几缕芳香。走过去的,还有两名丫鬟,可是她们望着紫衣童子的眼神却很是犀利。
红衣童子眼看她们走远,立刻冲到紫衣童子前面,举手,拍,紫衣童子抱着脑袋呜呼。
紫衣童子怒叫:“你干嘛打我?!”红衣童子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远去的人,小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紫衣童子疑惑地望向前者,前者小心翼翼地道:“她是——”
“慕容燕。”
梨花飘飘洒洒地从树枝上落下,像是碎落的风。两个童子歪着小脑袋,齐齐抬头,往后看。阳光像是在破裂的铜镜里被反射,带着依稀的刺芒,在梨花里被遮掩,被打散。最后飘下的花瓣落在男人戴着的斗笠上,看不见脸。
声音仿佛带着些许沉重,还有一些难以言明的疑惑:“她就是慕容燕?”
便是旋风猛然扩散般,梨花四溢,阳光带着黯然的气息瞬间闪动——
而头戴斗笠的男人却已不见。
两个童子揉搓两眼,呆若木鸡。
慕容燕,的确是一个任何男人都不能忽视的绝世美女。
但是,相比之下更让他感兴趣的却是她的处境。
伸手托了托戴着的斗笠,男人抬起头,看着写有“乐居”二字的牌匾,迈步走了进去。酒楼里人很多,也很杂。处处融洽着,却又处处是危险——
很有可能会在你想不到的地方,你想不到的时候,一个你想不到的人在你想不到的方位,出手。
男人点了坛酒,上了楼,却发现楼上很空,只有零丁的几个人在自顾自喝酒。随意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拍开酒坛的封口。
想起了什么。
杭州慕容洛阳秦。
可如今,慕容已经成为过去,就在九月二十那天。那天是慕容二小姐慕容语珠的婚宴,也是慕容绝天的葬礼。新郎倌小剑,一个四处漂泊的浪子,在九月二十那天把剑送进慕容绝天的胸口。
可最后的一剑,却没有人看清。
当时在场的人只知道一点,那就是慕容绝天确实是死在浪子手里。
从那天开始,小剑消失。慕容府的情况却是在之后一变再变,二夫人莫名身死,掌权落在慕容绝天的徒弟何霄手上。何霄发动府内上下,搜寻浪子,势必杀之,未果。
秦府突然提出联姻。
慕容燕于十月初二嫁于秦大少爷。当日有人劫亲,详细情况却无人可知。次日,传出秦大少爷身死的消息。慕容燕,在嫁过去的当天成为寡妇。
还有更多,像是被卷入旋涡般,一个月晃过。
一个壮汉在对面坐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