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已经跟酒楼交了一半了,剩下的在今日之后也要交付,是万万不能再退回的,如今一个人也不来,那些花费的银子岂不是都像是扔在了水里?
锦宜抱着头,满心不知道要说什么,从小到大她花的最大的一笔钱,现在居然是这个结局,她有些懵了,满心只有一个声音:“十八桌,十八桌!钱都白花了!”
正在此刻,子远气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才跳进门就叫道:“桓辅国到底想怎么样?要嫁的是他们,不让请客的也是他们!现在我们的酒席都订好了,居然不让宾客登门,爹,干脆咱们也不去迎娶新娘子了!人家也许正好不想让咱们去!”他终于忍不住跟林清佳打听清楚了。
子远这些话其实也说出了雪松的忧虑,他正在考虑桓家为何“前恭后倨”,之前又送聘礼又扩府邸,明明是迫不及待要嫁女孩儿,现在又说桓玹不喜……他们难道是反悔了?
但眼见吉时将到,门外的迎亲队伍已经就绪,方才仪官已经来催了一次,这到底要不要去?如果去了,会不会被拒之门外,或者……
子邈也暗搓搓地说:“哥哥说的有道理,也许之前桓家是中了什么邪,所以急吼吼地要下嫁,现在也许是好了……当然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
雪松没有力气再教训儿子了,他正要再问锦宜的意见,就听到郦老娘的人未到声音先冲进来:“小兔崽子,我一时看不住就说丧气话!”
郦老太太进了门,作势要拧子邈的脸:“大好的日子,是不是要我撕你的嘴?”
子邈早躲到了子远身后,雪松不愿让老娘着急,但现在这种情形没法解释,他便安抚了老太太两句,把锦宜拉到旁边:“乖女儿,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锦宜满心里疼她的十八桌花费,几乎无心理会这亲事了,她抬头看着父亲,又瞧见郦老太太在旁疑惑而不善的眼神。
锦宜道:“爹,还是去吧。”
雪松道:“若桓家真的反悔了,那如何是好?”
锦宜叹了口气,忖度道:“桓家这样的门第,如果反悔了,不至于做的这样不光明,他们应该会直接派人来说的。”
“那……那些宾客呢?为何都说桓大人不喜?”
锦宜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桓大人真的不喜也未可知。但亲事毕竟是定下了,若父亲因为传言不去迎娶,错的就是咱们,但父亲去了,桓家肯不肯,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雪松顿悟:“乖女儿,爹知道了,爹这就去……你……好好地看着家里。”
那十八桌的酒席又涌上心头,锦宜痛心疾首,强忍痛苦叮嘱:“父亲见机行事,若桓家真的反悔,父亲借机正好回来就是了……对了,不管如何,让阿来跟阿福随时传信回来。”
***
雪松带着迎亲队伍离开后,郦老娘总算弄懂了来龙去脉,见子远叫骂,她反而安抚子远,拉着孙儿回内院去了。
子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对锦宜说:“姐姐,这客人不来,咱们的饭菜怎么办?如果只咱们家里人吃,可要从年初吃到年尾了。”
现在是冬天,仗着天冷,饭菜勉强能多放两日,但这毕竟不是办法。锦宜满心悲痛烦忧无处开解,索性带着沈奶娘出门等消息。
门口铺着通红的爆竹,准备迎回新人后热闹的,邻家的无知孩童们跳来跳去,准备捡爆竹,最好可以得些喜钱,饽饽,糖果之类的好东西。
除此之外,果然一个宾客的踪影都没有,只有几个乞儿耐着寒风缩在墙角,知道这家里办喜事,却又听说是跟桓府的联姻,因此也不敢大胆过来乞讨。
锦宜看着冷落的门口,联想到前些日子跟桓府联姻的消息传出后那些纷至沓来的“莫逆之交”,忍不住笑叹道:“真是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
在三个孩子的心目中,父亲虽然懦弱,没什么主见,但毕竟是“大人”,关键时候总该挺身而出,有所作为。
但是现在,郦雪松就像是一只出外奔逃了一整天想要有所收获的岩鸟,非但没有叼回一只草鼠,反而被其他的飞禽走兽啄咬的遍体鳞伤,瑟瑟发抖。
父亲该撑起一片天,这当然是正理,只是当儿女的这些……没有把郦雪松的对手计算入内。
那可是桓玹桓辅国,本朝宰辅,内阁首领,兵马大元帅,封毅国公,且有史以来第一个还活着就把三孤三公都占全了的人,这样的人物只是听一听就相当不好惹了。
桓玹的人品自然是没的说。
桓家本是簪缨世族,百年而下,桓家的子弟因为习惯了奢靡颓废的生活,个个不思上进,而且仗着祖宗荫蔽,皇恩浩荡,几代之下也颇出了些不孝子弟,为非作歹,胡作乱为,引人侧目而敢怒不敢言。
但桓玹却不同,他侍亲至孝,兄弟友爱,奉养寡嫂,抚育侄子侄女,洁身自好,品德端方,这人的存在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
当然,有关桓玹的传说中最为出名的,是他跟本朝明帝的故事。
传闻桓玹当初陪还是太子的明帝读书之时,两人就惺惺相惜,直到后来太子登基成了皇帝,有了三个公主两个亲王一个太子,两人间关系仍旧亲密如初。
有一次桓玹身子不适,皇帝居然让他睡在龙床上,而且时常留他宫内过夜,引出了许多不敢在太阳底下议论的蜚语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