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刚过半个时辰,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蒙上了一层阴云,火红的太阳藏在云层后,大地也随之淡了颜色。时间越往前走,日头越暗,竟有直逼黑夜的趋势。
“我开始就很奇怪,他们怎么不写清楚时辰?”童阑一边在药箱里翻找着各种药材一边抱怨的嘟囔着。
“白天他们定然不会动手,至于晚上的什么时辰他们根本不在乎,既然现在是我有求于人,当然要拿出个态度,这算是给我个下马威。”青公子不甚在意的说道,轻靠在窗框旁看着童阑的一举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轻勾薄唇带出一个有些坏的笑容,“我也要适当满足一下他们自负爱玩弄人的龌龊心理。”
闻言童阑不由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那个还没来得及收敛笑脸的人:“你最近是不是学坏了?”
“嗯?”青公子不明就里,顿了顿,笑意更深,“那也要看是跟谁学的。”
“谁知道呢。”童阑继续手上的动作,突然暴跳如雷,颤着手指指着青公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自暴自弃的轻声道,“你就编排我吧。”
阴云渐深,好似云层外又重叠了一层,越来越看不清身后的光芒,却又不是要下雨的前兆。
“这个你拿好,虽然不是什么厉害东西,但关键时候能帮你争取时间。”童阑将一个锦盒递给青公子,里面有三瓶颜色各异的药粉,不用说就知道肯定是毒药。
其实童阑是很想跟着他一起去的,起码看着这人在自己眼前能心安些,自己轻功好,定是不会拖他的后腿,说不定还能帮上他。不过转念一想,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跟着的,先不说有没有危险,就单是不能将段离一人留在府上这一点就已够他受的。
“如果打不过就走,千万不要硬碰硬。”童阑站在离窗棂三步远的地方,眼睛直直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小离的毒总会有办法的。”
“若是找不到那两味药呢?”青公子也扭过头看向窗外,语气清清淡淡,听不出其中情绪。
是啊,若是找不到怎么办呢?童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生命走过二十载,只要是他认定能解的毒最后就没有失败过,自然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可眼下他却不得不想,出去寻药的人还没有消息,段离又能等多久?今次是讨要解药的最佳时机,错过了不知又要到何时,这人应当是做好了拼尽全力力求势在必得的准备。
童阑觉得自己脑内一片混沌,无数声音同时冒出来,但他无论怎么寻都找不到一句安慰这人也是安慰自己的话,临了只能长叹一声,用慎重又含有些警告意味且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别忘了,我在家里等你。”
青公子并不打算将自己置于危险的位置,但他也知道对方的手段,所以最后会变成什么形态他也说不准。他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命去换解药,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会妥协,可现在听到阑儿说这句话,他胆怯了,害怕自己从此消失让阑儿伤心,也不想让这好不容易找回的温情还来不及享受便触不可得,即使是受一点伤,他现在也不愿意。
城西那片竹林青公子去过一次,那次背后那双眼睛也一直在,说起来那好像是唯一一次他出现时段离没跟在自己身边。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苍劲有力、潇洒自如,笔尾处还会放荡不羁的勾出一点,怎么看都不是出自满腹狠毒心肠的人之手,想必是那人写的吧,可不知为何会听命于寒阴教,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早知道也应该问一下名字的,不必每次与阑儿说起时都用“那个人”来代替,不过即使是问了也应不会据实已告,毕竟若想调查江湖门派中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一片发黄的竹叶飘来,青公子眼看着它停在自己脚下,抬脚跨过去,远处的竹林赫然入眼,生动却比不上童阑白衣锦袍上的绣纹半分。
微风袭来,耳边响起“簌簌”声,成片的竹叶翩然起舞,也扬起了远处青衣人的发丝。放眼望去,虽所处之地有段距离,却犹然觉得他与这竹林早已融为一体,仿若不问世间事,不闻人间烟的谪仙,脱俗出尘,即便是黯淡下去的天日也无法遮掩他的光华。
“轰”,当是闷雷的声音,青公子抬眼望去,天际已经乌云盖顶,在看不见的地方兴许早已密密麻麻的下起了小雨,也不知这几朵黝黑的云层是否会飘向听琴县。
夜幕降临,城内灯笼高挂,烛火映天,站在竹林内只看得见一片昏黄。青公子的眼光不由自主的移向盐行的方向,那里也有一盏灯,还有等着他回去的人,他还记得阑儿说的那句话,可他当下却不知道该作何应答,一切不以遵守为前提的承诺都是耍流氓。他失声笑起来,莫不是真的学坏了,竟然这等话也能想的出来。
“照顾好小离。”他记得他那时是这么回答的,他没有看阑儿的表情,他怕看见他脸上的担忧和失落。他还没有告诉阑儿段离的身份,或许他知道后就不会露出这样让人不忍的神情,也或许心里能安慰些……
家,对他来说早已陌生,只因着有阑儿在才能感受到其意义,那么温暖、自然、迫切、急念……
“哟,不好意思久等了。”
竹林深处响起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心思,循声望去,只见一黑一灰两人漫步而来,配上这可怜的月光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若是让他们知道青公子此时心里的想法定然会失望,他们要的是畏惧,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