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秦王府门庭若市,近的陕西,山西,河南,远的云南,两广都有人递了名帖进来要说亲。
尚琰一概不理,只关了房门,埋头看书。这些书都是敏敏房里拿的,都是敏敏读过的。这丫头竟看了这么些个奇奇怪怪,不伦不类的书。尚琰每看一页每读一篇都会想敏敏看到这里是如何想,惊悚的地方可有害怕?搞怪的地方可有大笑?一本书读下来,仿佛敏敏就坐在旁边陪着他一起看的,直令人心摇旌荡。
而那疲于应酬的人就只有王妃娘娘了。若说尚炯是她意外得来的,可是尚琰却是老天爷怜悯她受尽凌辱,饱尝苦痛才送与她的宝贝。她没有能力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所以尚琰从小到大的任何事她都是亲力亲为。襁褓里怕他病了,会走会跑又怕他摔了,再大一点又怕他学坏了,真正为他操碎了心。她宠他爱他胜过世间万物,视他为生命里的全部,是她活着的所有意义。
可是这孩子如何就被人下了蛊,中了那杨毓敏的邪。做母亲的岂能不盼望儿子美眷成双?只是那杨毓敏古怪刁钻,狡猾蛮横,直耍得尚琰疯疯癫癫,痴痴狂狂。那哪里是个正经女子,简直就是个妖精。
如今可好,老天爷真是慧眼,终于拨乱反正。这回她一定要为尚琰作主,挑个知书达理,贤惠善良的好女子。王妃娘娘检视着桌上各处送来的一张张名帖。年龄不满十六的不要,偏房庶出的不要,不会秦筝的不要,独生女也不要,江南籍的更不要。这样,可还剩下十来位。暂且留着,只待她昨日发往兰州的书信有了回音再做打算。
她哥哥王保保有个拜把子的好兄弟,汉名叫罗有良。罗有良跟随哥哥多年,身经百战出生入死,哥哥常夸他智勇双全,是个贤才能将。只是后来他们在甘肃一直与明军涡旋抗争时,他受了伤与哥哥失散。甘肃被明军夺取之后,罗有良只得与妻子隐姓瞒名匿在了兰州。
后来,罗有良得知她被掳,千里迢迢赶来西安想救她出去,一起回北元。只是那时她已有身孕,秦王又看守严密,未能成行。再后来,她诞下尚炯,又失去尚炯。被幽禁,被欺凌。等有了尚琰,哥哥已病逝,她也无心出逃了。
之后,尚琰十岁时,罗有良带着他的妻女又来看过她一回。她记得那小姑娘叫罗娟,比尚琰小两岁,挺是乖巧伶俐。当时若不是因为尚琰已有婚约,她一定定下罗娟。而现在正是一个机会,只怕罗娟已作了他人妇,尚琰没得这福气。
王妃娘娘正沉浸在自己的伤痛往事里,只见邓妃娘娘进了她屋里来,手里握着秦王来的书信。秦王来的书信从来都是送到邓妃手里,有关乎她的,邓妃才与她看一眼,其他的根本不让她知晓。王妃也早已习以为常。
邓妃把信往桌上一撂,斜眼努努下巴,意思叫王妃看看。
王妃眼都不抬:“说吧,什么事?”
“你还是看看吧。”邓妃见王妃不动声色,就又把手里拽着的一块玉撂到桌上。
王妃只一眼就认出是尚琰腰间上的羊脂玉,是她在他冠礼之上送他的。这下,也不得不看了下信,即知道了这玉的来龙去脉。原来刘娉婷得了这玉之后就交与她爹爹刘相楠,刘相楠又托了京师里的关系递到秦王那,周周折折都是想为自己女儿说个亲。
秦王信里直道尚琰“逆子胆大妄为,肆意滋事”,又道了一遍镇江之事“实在顽劣成性,胡作非为”,末了又是说一番长春宫“慈母多败儿”的话,“着爱妃洁物色可配女子,对逆子多加管束”,云云。
洁是邓妃的名。秦王从来信里都是称邓妃“爱妃”,而她是“长春宫”。可是长春宫才是秦王府正宫,是她的寝宫。王妃每每看信也是每每笑,秦王再多宠邓妃,终究长春宫却都是她的。秦王总一边刻毒她,一边又忌着她。
邓妃见她看完了,便把信又收了回去,说起她二哥哥的女儿今年刚满十八,如何才貌出众,如何聪明过人:“那孩子从小就招人疼,我二哥哥一直舍不得她出嫁,才至今未许配与人。前年尚烈大婚,她也来我们府上贺喜了,你该见过的。“
“偏房庶出的不要。“王妃眼睛落在桌上,仍是一眼不看邓妃。
一句话像是轻描淡写,却字字又如钢珠般打在邓妃心上。邓妃气得七窍生烟,直想上去撕烂她。可这是长春宫,门里屋外都是王妃的人。邓妃咽了口唾沫,脚底生烟得走了。
正巧自己儿媳石英在廊下喂她的两只金丝雀,就走过去跟她倒起苦水。“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处处都受她狭制。“邓妃越说越火,恨不得拉上石英一起去弄死王妃。
“母亲你也是糊涂。“石英却不温不火,不痛不痒。一边逗她的鸟,一边说道,”那胡人多宝贝她的儿子,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这回选亲,她岂能假手于人?“她嘴里还有一句”你这是自讨苦吃“,想了想又吞了回去,没敢说。
“连你也来对付我了?你可是被她收买了?“邓妃急火攻心,直等着石英再回嘴,就先给她一巴掌。
“这哪能啊?“石英一看婆婆的气焰,急忙丢了鸟食,挽起她胳膊,”我这不是怕你气坏了身子,为了一个胡人,不值得。“说着,又给她抚胸抹背的,说了许久的好话,才算把邓妃安抚了下来。
“你也是,进王府都两年了,你的鸟都生了几窝蛋,你还一个都没生。“邓妃平静下来才闻到石英手上都是鸟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