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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循环

强子有个弟弟,唤作灵君。这名字少了分庄稼人的淳朴,到有些闲云野鹤的飘逸,想必是父母寄予了厚望。

果不其然,莫寻和灵君一接触,发觉他的确是读过点书的人,张口闭口间的措辞,都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私下里与莫寻交流时,透露了心中求之不得的困苦。他知道爹是农民,妈也是农民,所以世世代代都将是农民。这穷乡僻壤,将所有人的魂都拴了。他们跳不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循环,也走不尽碌碌终日的人生。这山这水,已不再养育人,它们让人们的心,枯成了干裂的河床。

莫寻能体会那种无奈。每个人都有难以违抗的命运循环,不甘的心总在被无边无际的生命惯性摧残。那惯性掀起漫天沙尘,比**军队更疯狂残暴,比地狱恶鬼更张牙舞爪。一旦人显露了胆怯,它便狞笑着扑去,一口就吞没了心灵的绿洲。

灵君不是没试图过改变命运,他曾被寄托了家里最殷切的希望。但也正是在那漫长而无终的拼搏里,他深深体会到了未来的渺茫。那繁华的人里中心总在笑呵呵地向每一个追求幸福的人招手,却又自顾自地拔起一座天幕般的围墙。

灵君知道,繁华的人里中心是达官贵人们的天堂,却不是能让干涸的生命依存的土壤。

可当村里人那幸灾乐祸的眼光,与父母的幽怨一同劈头盖脸砸过来时,他的心中只能荡起无助而不甘的回响。

很多时候,人们是无可奈何的。在充满二元对立和辩证统一的世界中,人们总要孤独地承受自己找来的痛。知识给灵君带来的,除了另一种探索世界的眼光外,还有鹤立鸡群中的孤独。

莫寻是理解那孤独的,他更明白孤独的起因,是灵君将自己误认作了鹤。真正孤独的人,不会知道自己的孤独;真正的鹤,觉察不出自己的孤高。

你是知道的。那鹤只会望着公鸡头上的火红,然后瞧了自己赤玉般的帽子,说:你看,我们是一样的。它又瞄了鸡们的长嘴,死死盯住自己的尖喙,说:你瞧,我们没什么不同。于是它恍然大悟:噢!原来我不过是只长得高点的鸡。要是遇到那种没什么分别心的傻鹤,说不定连这点区别都看不出来。

于是你明白,鹤不会在鸡面前卖弄那一身流光溢彩,舞出一片水墨丹青。那亭亭玉立的足,纤细婀娜的颈,倒成了为自己招羞的物件。在鸡群中最不群和惹眼的,往往是那些鼓足了劲争奇,想破了脑斗艳的自命不凡的公鸡们。

我们总是羡慕着鹤无暇而高贵的羽衣,却不愿修就一颗鹤一样遗世独立而和光同尘的心。成不了鹤的鸡,终会招来同类的啄咬。

“他妈的软蛋羔子,本事没读出来,一天心比天还高。肚圆都混不了的懒货,真要逼得老子把肋巴也掰给你啃喽?”

每次老雷这么满面赤红地跳脚,强子妈都风急火燎地丢下家伙事,从厨房或从猪马舍里赶来救场。

“好了,你少说两句,娃儿自己明白着哩,要你在这鬼哭狼嚎?”

这种时候,灵君就会一言不发地离开,或是去地里搭把手,或是帮妈喂牲口。

这点,莫寻确实和他有些不同。虽然城里长大的经历让莫寻几乎对乡村生活一窍不通,但他骨子里好像并不抵触这些枯燥重复的劳动。他是一直将劳动视作人生命价值的。莫寻将这归于其长久以来的规律作息。小习惯们持之以恒地潜移默化着,心灵就慢慢改变了。

他总是竭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去考虑那什么乌七八糟的利弊得失,很快,就融入了这一家子的生活。你看,强子妈望见他时,脸上总挂着笑呢。当然,莫寻明白这是“别家孩子”效应在作怪,这也是分别心的一种外相。

莫寻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没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离了那种往来匆匆的快节奏生活,少了横行乱飞的漫天**,心里便生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坦然。

那时间依旧水似的哗啦啦溜去,可心不随它摇摆起伏,自然就不会乱了方寸,成为迷茫徘徊的孤魂野鬼。

莫寻有个爆炸性的重大发现原来没有电脑手机,人居然是可以活下去滴!甚至可以加上没有电视。

虽然逛逛贴吧,刷些吸引眼球的消息很能打发时间;在游戏里搬砖经商,肝出一身金光闪闪也有它的趣味;听着岛国声优小姐姐那已成体系的勾魂套路,也能满足下内心的空虚,排解青春期的躁动。但那空空如也的灵魂,永远也泛不起明心见性的光明。

是了,以前的莫寻就如同那自视甚高的公鸡,将二次元当作了实现自己卓尔不群幻想的圣地。他为美满而喜,为悲哀而泣,也在脑海里自导自演了一场场奇幻和甜蜜的悲喜剧。可叹啊,多少人为了避那“现实”的悲凄,纷纷鸵鸟似地躲了梦里。可最后,却在自以为的出尘中被滚滚红尘裹挟了去。

幻想,本是上天赐予人的无比壮丽。怎能让它,沦落为自我满足的工具?

以小见大,既是识人之智,也是自知之明。绿豆大小的滑落雪米,终会滚成势不可挡的万山雪崩。红尘中的惯性浩浩荡荡袭来,卷了惶惶终日恐惧人生易逝的老年人,卷了起早贪黑渴望一夜暴富的上班族,卷了夜夜笙歌尽情纵享青春的年轻人,甚至连那正咿呀学语就被父母规划好了成才之路的孩童也不放过。原来在难以违抗的生命大力面前,所处的年龄、生活的阶段,都是毫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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